“禮部判卷不公不法,兒懇請陛下徹查!”李景益呈上一張薄紙,恭敬道,“這是舉子們聯名上奏所書!”
皇帝接過大緻掃視了一遍,聯名書上都是些“大姓”,荥陽鄭氏、範陽盧氏、太原王氏……他擡眼朝李景益打量去,心下一片了然,定是他這兒子不滿進士人選,要為那些個世家讨要“公平”了。
今年進士人選是他點了頭的,二十八位進士中,隻有十位是寒門子弟——但也幾乎是往年上榜寒族的三四倍了,剩下仍是門閥士族出身,不過是以小世家為主,七姓十家打頭的“大姓”子弟上榜的,一隻手都能數清。
“納省卷隻作判卷參考。”皇帝淡淡道。
李景益像是早有準備似的,又上呈來幾卷文書,胸有成竹道:“别的幾份納省卷入不了張侍郎與裴郎中的眼就算了,這第一卷如此佳作——兒不信這般才華上不了榜,請陛下明鑒!”
皇帝翻開仔細讀了起來,神色漸漸變得有些複雜。
這的确是一篇極好的文章,條理清晰、論證有力,骈四俪六,行文頗為規整……他看了眼署名,正是荥陽鄭氏族中的子侄,但從這篇文來看,這的确是少見的人才,所以禮部呈上來的名單中怎麼會沒有此人呢?
“的确甚好,”皇帝點頭稱贊了這麼一句,然後将目光移向百官之中,“張清、裴誠何在?”
“臣在!”二人齊齊出列,叉手作禮。
“兩位愛卿判卷時,沒有在納省卷中看到這篇文嗎?”
侍在一旁的錢順接過書卷,走下台階,遞給二人一覽。
二人掃過一眼,沒有否認道:“回陛下的話,衆舉子所交納省卷中确有此文。”
“那為何不予登第?”
“陛下,隻因這幾人的納省卷再如何才藻豔逸,他們的答卷也實在沒有可取之處啊!”裴誠拱了拱手,毫不留情地說。
李景益瞬間急了,反駁說:“考卷上畢竟就那幾道題,答來答去都是一個樣,沒有新意也很正常——這就是納省卷存在的意義所在!如何能單憑答卷以偏概全、妄下定論?”
“那殿下能保證,這幾位舉子素日裡也是納省卷所表現出來的這種‘賢才’嗎?”
“如何不能保證!”李景益轉過頭一臉殷切地看向皇帝,“這幾位舉子常與兒來往,他們的為人兒最清楚不過!”
李散幽幽投去一眼,沒救了,真是蠢貨……
“知人知面不知心!”裴誠字字擲地有聲,火上澆油道。
“陛下!兒敢為他們擔保!”李景益對天發誓,“這幾位舉子當真是不可多得的賢才啊!”
“好!”
等的就是他這句,張清聞言,立馬從袖中掏出一份提前拟好的奏章呈至禦前。
“陛下,這幾位舉子的納省卷皆乃捉刀代筆而成,多位卷上所書風格相似,疑似出自一人之手——實乃群聚作奸!請陛下明察!”
“殿下對這幾人如此知根知底,想來也一定清楚他們這些行為吧?”裴誠幽幽說道。
“我……”
“夠了!”皇帝“砰”的一聲按下奏章,斜乜李景益一眼,李景益對上這個危險的眼神,霎時噤了聲,皇帝收回眼神,沉聲喚道,“大理寺!”
三五位大理寺官員聞言出列,齊齊答道:“臣在。”
“限爾等半個月,查明此事!”
比大理寺半月之期先到來的,是靈真公主的婚期。
内侍省尚儀局的女官們正在兩儀殿前忙得不可開交。
“你們幾個,這帳子怎麼搭的?歪了都沒看出來?”
幾個小宦官趕緊跑上前,連連認錯。
“屆時這青廬要是塌了,砸在公主驸馬頭上,有你們好果子吃!”柳尚儀腳下不停,遙遙擡手指了指他們幾個,佯怒罵道。
“尚儀姐姐,尚食局那邊隻為賓客們備了點心和酒!”
“無妨無妨,”柳尚儀腳步匆匆,“讓賓客們留着肚子去裴府上吃——哎哎哎!你把那匏瓜這麼早拿出來幹什麼?趕緊收下去!”
“是!”
“柳尚儀,桌案這麼擺行不行?”
“啧——留這麼窄的道,你要讓驸馬踩着公主裙擺過啊?留一丈二尺寬,一丈二尺!”
又又又有人跑過來了。
“柳尚儀!這隻掩扇如何?”
“問我作甚!找你們王尚服去!”
尚服局也很忙。
仁慶殿中,李知節身着禮服,被二三十位宮女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