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明日的昏禮是在宮中舉辦,她不得不收拾行李提前搬進宮中,這間仁慶殿就是暫時辟給她作寝殿用的。
“殿下,腰這裡緊嗎?”
“呃……還好。”
王尚服後退了幾步,摸着下巴上下左右端詳了一番。
“殿下覺着有什麼問題嗎?”
李知節叉起腰,左轉轉、右轉轉,打量着銅鏡中的自己……她這一身的紅配綠,竟然一點兒也不土,尤其是拿金線細細繡了各式各樣、眼花缭亂的紋樣後,顯得特别雍容華貴。
再看臂肘上斜斜搭着的那條薄如蟬翼的披帛,如霧氣一般輕柔,輕輕一揮袖或是轉過身,就輕盈盈地飄蕩起來,讓她有種飄然欲仙的感覺,若是明日昏禮,她當場飛天,奔不了月奔個火星也行,到那時裴欽可不要怪她無情……咳。
再往上看,臉上的妝容恰到好處,既不會太重、掩蓋了她原本的美貌,也不會太淡、撐不起這套華麗的禮服,雖然宮女們都說太素淨了,但她還是充耳不聞、一意孤行,一口拒絕了把眉毛畫成兩條又黑又粗的“倒八字胡”,也委婉拒絕了把兩頰塗紅、好似猴屁股的建議。
……天哪,不要用她美麗的臉做這些!
再看頭上,盡管她覺着自己的頭發已經夠多了,但宮女們為了做出這個牛鼻哄哄的發型,還是搞來了一團假發墊在她的真發下面,完成了一個相當複雜、花裡胡哨的高髻,成功滿足了她長到一米八的願望。
仔細一數,發髻上的發飾竟然二十件都不止,钗、簪、梳篦、花钿、步搖……金的銀的玉的、應有盡有……歎為觀止,她這是頭上頂了家周大福啊。
這個時候就該慶幸墊了那團假發,要不然這麼多金钗銀簪插在真發上,墜都要墜死了。
“挺好的,”她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不自覺摸了摸大喇喇露在外面的胸頸,“就是有點兒冷。”
……對襟齊胸襦裙就是這點兒不好,在初春穿還是有些凍脖子的,而且昏禮是在傍晚舉行,到了晚上風一吹,别提有多涼爽了。
“這個公主不用擔心,屆時會有儀仗在兩側舉着火把,而且禮成之後,自宮門到公主府,一路都有儀仗衛隊,手握火把為殿下與驸馬照明、供暖。”王尚服禮數十分周全地答道。
……這是不是有點兒誇張了?
還沒等李知節驚訝,就有人代替她驚呼了一聲!
——不好!有大纰漏!
“王尚服!這裡少繡了一針!”有宮女指着她裙尾的末端說。
“快!快補上!”王尚服瞬間惶恐起來,“還望殿下恕罪!”
兩三個宮女圍上前,變戲法似的變出針線來,捧着裙尾飛速繡起來。
她偏過頭眯着眼瞧去,原來隻是裙尾末端一朵小花少了片花瓣……老天,眼力真好!
“無礙。”
王尚服仍心有餘悸,當即點了幾個女官上前。
“你們七人,再去仔細檢查一番,不要落下一絲細節!”
“喏!”
李知節被徹底圍起來了,一絲空隙都沒有留的那種。
裴欽也忙極了。
依照昏禮的習俗慣例,在親迎當日,新郎若想接到新婦,就必須當場作詩,如果新婦不滿意,就得再作第二、第三首——這就很考驗新郎的文學水平了!
很顯然,想讓裴欽當場作出一首詩來,簡直比蜀道還難。
……不過好在,還是有一些作弊手段的。
比如笨鳥先飛,提前鑽研、把詩寫好,雖然不如當場即興賦詩那麼高的含金量,但也叫人挑不出什麼刺來——可惜他努力了半個月,還是沒憋出什麼好詩。
因此裴家不得不考慮另一種更為丢人的作弊手段了——請人來為他作幾首詩,他隻需要背下來就行。
裴父的書齋中十分罕見地傳出陣陣讀書聲。
“玉簾影中……影中待新妝,鏡裡、嗯……蛾眉細忙忙……”
“細細忙!”裴父已經不想再看到這個兒子了,他十指插入發中,絕望地糾正道。
“哦哦……細細忙,”裴欽心虛地抿了抿唇,接着背,“……良辰吉時皆未至,莫教春色久……久徜徉。”
“皆、已、至!”這幾個字幾乎是從裴父牙縫中擠出來的,“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兒子!作不出來詩就算了,叫你背、都背不順!”
“……”他眨了眨眼,樣子看起來無辜可憐極了。
裴父一點兒也沒有被他這副惹人憐愛的模樣打動,他從腰間解下皮鞭,“啪”的一聲拍在案上。
“接着背,下一首!”
嗚嗚……看來他是撐不到明日昏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