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誕辰，特賜天下大酺三日，而第一日也就是長延節當天，自然也是最熱鬧的。

尤其是興慶宮，盡管厚重而雄偉的宮牆上下，皆是身披重甲、手持長槍或□□衛兵，又如山嶽般肅立着，叫人望之膽寒，但此時興慶宮四周還是聚滿了百姓。

“阿耶！你看那個人是不是聖上？”

稚嫩的童聲格外突出，于是不僅收獲了旁人驚恐的眼神，也吸引來了不遠處弓弩手冷如寒星的目光。

“噓——不要亂指！”孩子爹吓得雙腿一軟，一把将騎在肩上的熊孩子撈了下來。

但是議論聲并沒有因此停止下來。

“什麼時候開始比武啊？都等半個時辰了。”

“那擂台還怪近的，不會誤傷着咱們吧？”

“……”

花萼相輝樓中，皇帝也有些迫不及待了，宮宴已經開始了好一會兒，吃吃喝喝這麼久也該上些節目。

“宮外可以開始比武了，切記點到為止，勿要傷及人命。”

“喏。”錢順領了口谕退出殿外。

“諸位若是也想較量高下、但去無妨！”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斜靠在憑幾上，手中把玩着酒杯，興緻很高地大手一揮，開始點兵點将，“大郎、三郎……對、還有裴二郎，你們都可以去試試哪。”

裴欽聞言瞬間擡起頭，期待地左看看、右看看，頗有些躍躍欲試了。

“今日是父親誕辰，兒怎能隻顧自己玩樂！”李景益立即發話了。

孝感天地！

裴欽的頭又低下了。

“無妨！”皇帝向他投來感動的一眼，轉而舉起酒盞，對衆人說道，“今日諸卿切勿拘泥于禮節，既同聚一堂，便與吾共享此樂，務必盡興盡歡，諸卿，滿飲此杯！”

殿中贊頌之聲不絕于耳，還有腦子活絡的當場作起詩來，一片祥和。

“陛下，光是比試有什麼意思呢？”陳貴妃眉眼含笑，語調上揚地“欸”了一聲，“妾倒是有個主意，不如拿出些寶物作賞，如此熱熱鬧鬧的才有看頭呀。”

“愛妃所言極是！”皇帝眼睛一亮，興奮地搓了搓手，當手指觸碰到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時，他心中瞬間有了主意。

他摘下扳指遞給一旁布菜的宦官，“送去擂台那邊，誰能連赢三場，這個——就賞給誰！”

“娘娘，剛剛王公公派了個小宦官朝太極宮去了。”

鄭淑妃的心腹婢女雲兒悄然貼近她，壓低聲音、飛快說道，“我問了王公公，他說是奉鄭公之命，對……下手。”

“快！别人我不放心，你跟上他去！不管如何都得給我攔下來，”鄭淑妃側過臉，悄聲囑咐，“今晚瑞象萬萬不能出事。”

雲兒颔首稱是，默默退出花萼相輝樓，一路朝太極宮百獸苑奔去。

百獸苑，靖佑郡君府邸膳房。

“興慶宮那邊真熱鬧！”兩個小宮女坐在廊下，朝興慶宮方向望去，眼中滿是憧憬。

淩娘聞聲轉過頭來，停下手中的活，對她莞爾一笑。

“等靖佑郡君用完食，咱們便一起去瞧瞧。”

“喵——”

“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有？”淩娘眉心一緊，左右探望着。

“好像是……有狸奴在叫？”

話音方落，便又隐隐約約傳來兩道不同貓叫聲。

“喵嗚——”“喵——”

“還真是！而且好像有三隻。”

“不會是之前大食使臣進貢的那三隻被放出來了吧？”

淩娘當機立斷，“我們快去找一找，若是丢了可就不好了！”

“好！”

三人關好屋門，急急忙忙四下尋找起來。

而在他們身後，一個身材瘦小的小宦官悄悄溜到牆角，從忘了關的側窗靈活地翻了進去。

緊随他而來的雲兒見他進了膳房眉頭一皺，也跟着溜到窗下，透過窗縫瞧去……

那小宦官先是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然後似是放下心來，迅速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瓶——雲兒一眼就認了出來，是上次除夜宮宴娘娘沒有用完的砒霜……可是，怎麼到了他這裡？難道鄭公在她們宮中安插了奸細？

不過，她現下暫且沒有空細想了。

小宦官左右看了一圈，挑中一盆菜粥将毒藥撒了進去，他又拿過湯勺，飛速攪拌起來，見看不出異狀才停下手，朝側窗走去。

雲兒立即閃身躲到屋後，見他翻出窗，蹑手蹑腳離開才現身。

……很不巧，與不遠處往回走的淩娘三人撞了個正着。

“是淑妃娘娘宮中的雲兒阿姊吧？”

“正是，王公公拜托我來瞧瞧靖佑郡君的膳食做好了沒有。”她強扯出一個笑來，幹巴巴地解釋道。

“是這樣啊……那阿姊快請進吧。”淩娘也淺淺笑着，推開門邀請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