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使臣尚在,你既知此事,還由着他們這麼做?”李知節自知失态,飛快收回手。
李景爾冷哼一聲,用力拽了拽被扯變形的衣領,臉上浮現出幾分不滿之色,但礙于心虛,聲音聽起來還是略顯底氣不足:“那我能如何?是他們要害我,我難道還要替他們遮掩着不成?”
“……”
她跟這人真是說不通……李知節轉而将矛頭對準李散,“你也知道此事?”
“略知一二,”李散笑眯眯的,擡手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事情既已發生,我也沒辦法啊。”
“什麼意思,鄭炎已經動手了?”
“已經動過一回手了,但不知怎的沒有成功……”李散将方才發生的事大緻同她講了一遍,然後懶洋洋地說道,“至于還會不會再下一次手,就得看大哥他們的決心有多大了。”
都交手一輪了她才得知,有這樣的同盟在,誰晚上能睡好覺啊?
“哈……”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一下。
“我之前不是說了,不需要你多管這些,你隻需要把裴家和四弟拉攏過來就行,”李景爾抿了抿唇,本就被拂了臉面,又聽到她這聲陰陽怪氣的笑聲,于是更加不耐煩,“再說了,我們男人這些事你管得明白嗎?”
诶呦喂,又叫你點評上了。
“什麼事還需要……”她故作不解,疑惑的目光自他臉上緩緩下移,最終落在他的兩腿之間,“……來管?”
“噗……”李散單手掩着嘴,扭過頭吭哧吭哧地笑,雙肩不住地聳動着。
“你!”李景爾又氣又惱,若不是顧忌皇帝在上頭坐着,恐怕他此刻早已跳腳大罵。
“你适可而止,我不是來聽你訓話的,”李知節沉了臉色,又轉過頭對李散道,“你也少在一旁看樂子——事已至此,陛下也下了宣見瑞象的旨意,還是得趕緊想個法子,我看鄭炎不一定會收手,所以能攔還是得攔,不然突厥人若是将瑞象之死曲解為‘天意’、大肆宣揚,屆時人心惶惶、士氣大減,邊地又少不了紛争……”
“殿下!”
一道低而急的聲音自三人身後響起。
幾人齊齊回頭,李景爾一眼認出這是陳貴妃身邊的婢女。
“不好了!靖佑郡君突然發瘋、撞斷了梁柱,引得大殿崩塌,于是郡君它……活活被壓死了……”
“!”
李知節下意識朝皇帝瞧去,隻見他身邊跪了個小宦官,伏地顫抖着,似是懼極了,皇帝的臉上盡是驚疑震怒,握着酒杯的手因過度用力而指尖發白,當他瞟過座下的通伽達幹,神色又迅速恢複了正常,隻是緊緊繃着唇,像是在努力克制着滿腹怒火。
“陛下知道了,”她眉梢一挑,“猜猜他是選擇支開突厥使臣,還是将你們中的誰單獨叫走呢?”
“等我離席,”皇帝招招手,錢順立刻附耳上前,“你便喚魏王出來尋我。”
“喏。”
“諸卿,吾不勝酒力、稍作休憩片刻,再與諸卿盡歡,”皇帝清清嗓子,撐着食案晃晃悠悠站起身,見幾個官員随他離座,于是他擡手在空中壓了一壓,“諸位自便。”
李知節假裝沒看見,立即起身上前攙扶了一把,笑靥如花。
“兒陪父親出去走一走。”
皇帝心下雖不樂意,但也不好拒絕,于是勉強點了點頭,慢悠悠朝外走去。
樓外一片寂靜,皇帝和李知節身側,一左一右兩個宮婢提着燈,腳步輕緩,身後半丈是一隊千牛衛甲兵,走起路來身上的甲片互相摩擦,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我喚了你長兄來,你先回去吧。”皇帝語氣平淡,但從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來看,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語氣那般平靜。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也讓兒為父親分分憂吧。”她憂心忡忡地問。
“你那混賬兄長……”皇帝搖搖頭,緩緩閉上雙眼,氣得渾身發抖,胸膛劇烈起伏着。
他話還沒有說完,身後便傳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阿耶!何事尋兒?”李景益快步上前,微微躬身問道。
皇帝不答,隻是半擡着眼冷冷注視着他,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發出來。
“阿耶?”李景益迷茫地擡起頭,想要看一看他的神情。
皇帝擡掌,用盡渾身力氣朝他扇去!
“啪——”
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勁,叫李景益身形一歪,朝一旁倒去。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