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節驚呼一聲,抓住皇帝的胳膊,“父親息怒!”
“父親……”李景益捂着半張臉,委屈極了,“這是為何啊?”
“都是你尋的好象!”皇帝輕而易舉地掙脫開李知節的桎梏,咬牙切齒又不得不壓低音量,因此聲音聽起來格外的陰寒,“朕問你,你是何居心!嗯?”
“靖佑郡君……是怎麼了?”他心中清楚的很,是鄭炎得手了,但臉上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兒之孝心,天地可鑒!”
“怎麼了?哼……”皇帝冷笑着重複了一遍,然後伸出一根食指,如劍一般指向他,“你找來的短命象,發瘋自盡了——死了!在朕的誕辰!你是何居心?是想詛咒大成斷送在朕手中,還是想詛咒朕趕緊去死!!!”
說罷他還不解氣,擡腳朝他踹去。
“你這個……你這個用心不良、居心叵測的……逆子!”
李景益咬着牙受了,一時的痛不要緊,現在父親對他下手越狠,待真相“水落石出”時,父親就會對他越愧疚、越心疼!
“父親……靖佑郡君受天保佑!是天賜大成的瑞象!怎麼會發瘋自盡呢?”他哀痛的聲音響起,“定然是有歹人,要誣陷……”
“父親,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啊!”
李知節見他要将話題往“嫁禍李景爾”這條線上引,于是趕緊打斷。
“突厥使臣還未離開,如果讓他們知道了,恐怕要借題發揮、引發禍亂!現下最關鍵的——是要瞞過他們才是!”
此刻萬萬不能将皇帝的關注點轉移到追查兇手之上,李景益與鄭炎本就掌握了先機,而他們卻一無所知,所以必須要留出足夠的緩沖時間,來讓他們梳理線索,從而有足夠的理由推翻李景益與鄭炎展示出的證據。
……想到這裡,她又感到好一陣窒息。
在長延節對瑞象下手這個主意定不是李景益自己想出來的,他還沒有這個膽子,做出這個選擇的定是鄭炎。
可論常理而言,一個正常的、有點兒家國情懷的人,都不會這麼選擇啊!這跟扒掉皇帝光鮮亮麗的外衣、露出破破爛爛的内裡,然後叫來死敵大喊“看啊這個b根本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有什麼區别?!
結果李景爾這個沒腦子的和李散這個壞心眼的,還真就坐視不理、隔岸觀火,拜托……燒的難道不是你家的房子嗎?
她算是發現了,李景爾這個人最大的天賦就是能把一切順風局打成逆風局!
……盡管李景爾這個豬隊友又蠢又遭人恨,但一時也甩不掉,他要是被這事打垮了,那目前還有誰能與李景益匹敵?
雖說李散有這個野心和腦子,但是他一沒有母族助力,二不讨皇帝歡心,叫他與李景益抗衡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李景益随便在皇帝面前挑撥兩句,鄭淑妃再吹吹耳旁風,都說不定能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五娘知道的可真多……”李景益狠狠攥緊拳,語氣不明地說道。
“你閉嘴——”皇帝氣還未消,“朕已下令宣見靖佑郡君,如何瞞得過!總不能叫朕收回成命?”
李知節心緒百轉,計上心頭:“兒有一計。”
“……你說。”
“不如尋一頭與靖佑郡君身量相似的象,再用筆于其顱頂添上‘成’字,坊間百姓未曾見過郡君,自然不知郡君是何模樣,至于群臣百官……天色已晚,隻要不帶到殿中、近距離仔細看,自然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這‘遊街’是解決了,可你别忘了,還有‘觐見’這一環呢。”李景益輕哼一聲,挑刺道。
“父親與群臣共同登上城樓,與民同觀就是,怎麼不算‘觐見’呢?”
“可這樣一來,象從城樓下經過,距離衆人可沒多遠,怎麼能不露餡!”他立馬反駁道。
“叫城樓多點一倍火把就是,”她輕輕笑起來,“屆時火光刺得衆人睜不開眼,自然也發現不了。”
皇帝沉思了片刻,如今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就按你說的辦。”
“父親,那不是……”
随鄭炎前來赴宴的鄭大郎瞧清通伽達幹那張臉的那一刻,瞬間瞪大了雙眼。
“噓!”鄭炎狠狠剜了他一眼,“說了多少次,穩重、穩重!你這般輕躁叫我如何帶的出門?真是丢我鄭家的臉面!這一點,你真應該跟你弟弟好好學學。”
鄭大郎咬緊了下唇,眼底一片猩紅。
弟弟……弟弟……
他明明也是父親的兒子,還是嫡長子!更是弟兄中最出色的!
可父親的眼裡,為什麼從來都隻有弟弟!
“回去之後,不要跟小郎提起這些,尤其是不要提起通伽達幹,”心疼與慈愛在鄭炎的眼中交織着,
“小郎是真心把他當作朋友,若是知道真相……肯定會難過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