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去。”
于她而言,眼前的青衣人是那把唯一能打開枷鎖的“鑰匙”。
周雅人疼得額頭冒汗,抿緊了蒼白的唇。
“不願意嗎?”女子審視他,“你們也可以永遠留在這陪我。”
言罷,根根鐵鎖再次收緊,被吊在祭台上的陸秉等人翻着白眼一個勁兒蹬腿,嗓子裡發不出半點聲息。
嵌入周雅人傷口裡的鐵鎖豁開血肉磨到了骨頭,他咬緊牙關,雙膝一屈,難以直立地跪在女子面前。
女子垂眸,居高臨下看着他,像極了至高無上者垂眸看向蝼蟻般的蒼生。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痛苦掙紮,最後做出盡在她掌握的抉擇,為了同伴的性命,斬斷那幾根銘文枷鎖。
人總是這樣弱,顧及這個在乎那個,受不住半點脅迫。
周雅人沉聲道:“果然,真正困住你的,是這些冤死之人。”
風刃一刀一刀斬斷了囚禁她的枷鎖,女子看向四周,目光有些渙散,她忽然神思不屬地開口:“這一環又一環的,也不知費了多大功夫。”
“所以你承認,這些人都是因你枉死。”
女子卻反問:“他們枉死與我何幹?!”
周雅人觑了眼無數慘死之象,攥緊那根深深勒入血肉裡的銘文鐵鎖,就是這些鐵鎖将她囚禁在此:“冤有頭債有主,這不就是你擔的因果。”
他若是真的斬斷枷鎖将她放出去,豈不是為禍人間?!
“我擔的因果?”女子望進他眼底,那雙眼睛仿佛能夠洞穿他,“你不也是——戴罪之身。”
周雅人倏地睜大眼,頸窩處的鮮血順着鐵鎖滴滴答答滑落在祭台上。
女子的語氣散漫而陰冷:“嗯?身上帶着冤屈呐,要我幫你嗎?”
周雅人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誰?”
“我?”女人的尾音稍稍上揚,随即又陰沉地低下去,她說,“我叫白冤,不白之冤的那個白冤。”
周雅人瞠目:“不、白之冤。”
“這身冤屈,你洗不清吧?”白冤一眨不眨望進他眼底,那目光專注到近乎有種深情款款的錯覺,她極輕緩地告訴他,“自然是洗不清的,因為你的身上——擔着刑劫。”
刑劫二字猶如砸落的驚雷,周雅人心髒猛地抽緊,眼前快速閃過自己身陷囹圄的曾經。
他被關在潮濕污穢且臭氣熏天的死牢中,戴着沉重無比的手铐腳鐐,遭受過嚴刑拷打,直至遍體鱗傷。
那些傷口日益發腐潰爛,他差點就爛在了那個常年不見天日的黑暗裡,像每一次在夜裡糾纏他的夢魇一樣。
但那不是夢魇,那是他真實經曆的過去。
所有痛苦絕望的記憶紛至沓來,他記得他連申冤的機會都沒有。
直到這一刻,忽然有人告訴他,你的身上擔着刑劫,周雅人竟有些瑟瑟發抖起來,然後聽見對方說:“你可能永遠無法洗清,但是我能幫你。”
她的聲音帶着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像輕風拂過耳膜,順着耳廓遞進去,讓人情難自禁地想對她言聽計從,“你把我放開,我能救你。”
她說:“我能救你。”
周雅人腦中有根神經在劇烈拉扯,仿佛他仍被關在那個陰暗潮濕的牢獄中,周圍是苟延殘喘的呻吟,忽而聽見這句話,便願意不顧一切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周雅人迎着那抹迷惑人的目光,瞳孔逐漸渙散。
我能救你——
豆大的冷汗從他額角滑落下去,周雅人攥着鐵鎖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掙脫,鐵鎖在手中硬生生崩斷了。
随即他袖管一揚,揮出的風刃帶着血煞,直刺向白冤。
與此同時,又卷起另一股飓風,狠狠推了陸秉方道長四人一把,将他們全部推出祭台,厲聲道:“走!”
他絕不能輕信這個女人将她放出去。
重獲自由的陸秉等人什麼都顧不上,連滾帶爬往外逃。
“找死。”白冤揮着鐵鎖撞上淩厲無比的風刃,鐵鎖應聲而斷,她剛要朝奔向獄門的幾人發難,就遭到周雅人阻攔。
白冤眼神淩厲,重獲自由的左手一拳砸在周雅人肋下,直接砸得人吐血。
周雅人拼盡全力絆住她,每一記風刃都摻着血煞往那女人的心窩子上捅,但是無一例外都捅在了綁縛她的銘文鐵鎖上。
“為了永遠困住我,你當獄神像和狴犴門是擺設嗎?!”
周雅人還沒反應過來對方話裡的意思,就聽獄門處傳來驚聲尖叫和一聲類似于野獸的怒吼。
他猛地回過頭,就見一隻龐然大物從獄門門頭蹿下,猛撲向方道長幾人。
龐然大物銅鈴般的雙目閃着綠瑩瑩的兇光,尖利如刀的爪子朝着弱小的人類狠抓過去,這一爪足以将方道長捅個對穿。
周雅人臉色大變,一記風刃掃過去,堪堪将那一利爪撞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