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絲希望得到休息。
一點精神上的休眠——而非僅僅是肉.體上的懈怠。
然而過于活躍的神經元和活躍于她血管中的能量就好像化作了實體,一個勁的叫嚣着讓她清醒。如果人的忍耐度可以化為血條一樣的進度條,那布萊絲頭上将會出現一條沒有終點的紅色射線。
我需要安眠藥,大把大把的安眠藥,緻死量的安眠藥。
布萊絲睜大她布滿血絲的紅色眼睛想到。
而她也這樣做了。
她挺起自己如同棺材一樣闆直的腰杆,頭像是塗滿了滑油的遙控杆一般上下左右晃動,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才找到那個被她摔得粉碎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布滿了暴力的痕迹,長久沒有反應的按鍵都在告訴這布萊絲,它壽命已盡。
所以這位陰暗房間裡的主人,隻好撐着雙手将自己挪到電腦桌旁,那裡有着先進的、全備的通訊設施,能夠支持布萊絲滿足她的需求。
布萊絲就着屏幕微如螢火的光線打字。
【梅米……梅米……我要死了——是的,布萊絲要死了。】
【我的友人梅米啊,你能否将我的心髒安放在那高聳的雪山之上,讓我黑色的靈魂再無被陽光恩賜的可能,讓它被老鼠大口啃咬、被蟲蟻不斷吞食……】
對面的白色頭像框回的很快,打斷了布萊絲的無病呻吟:【我馬上來你家。】
就好像針對疾病的特效藥一樣,布萊絲一秒眼神中就多了幾分的色彩,連身子都從趴着的疲憊樣子坐直了三十度。
布萊絲:【我要安眠藥。】
梅米:【我現在車上隻有一個安全錘。】
布萊絲:【那你可以将我敲暈嗎?】
梅米:【我可以勸你死心。】
可是自私到極緻的布萊絲不死心。
她開始在她沒有第二個人的房間裡大喊大叫,開始将擰着蓋子的飲料瓶丢到柔軟的床上,甚至開始辱罵她頭頂的那盞無辜明亮的吊燈。
布萊絲厭惡它的光芒。
“我想要睡覺!渴望得到沒有人打擾的休眠……而不是你們!一群擾人好夢的蟲子,一堆被焚燒至灰燼的垃圾!”
發洩之後,布萊絲将手放在心口,這才慢慢的穩住了自己的呼吸,粗重的喘息帶來的是嗓子的嘶啞,她抓起一旁的杯子大口給自己灌了一口,冰冷的水液順着喉嚨而下。
她終于平靜了下來。
【梅米,你在我背後嗎?】
布萊絲歪着腦袋哆嗦着覆蓋着鍵盤的手,繼續戰戰兢兢的詢問着對方。
【不在。】
梅米也回答的很快。
【梅米,你在我房間門口嗎?】
【不在。】
【梅米,你在這棟樓的樓梯口嗎?】
【不在。】
【梅米,你在……】
布萊絲晃了晃她正在養着金魚的腦袋,意識陷入了模糊但是又像浸入了風油精一樣堕入了清涼的地獄,她想問梅米——她這個寬容的友人,能不能越過電子屏幕下一刻就來到她的面前。
可憐的布萊絲,她隻是渴望睡眠、安眠藥和枕頭。
而睡眠從不到訪她的腦袋、安眠藥被牢牢鎖在了梅米的房間裡——至于枕頭,布萊絲讨厭她那隻印着幼稚小貓咪的枕頭,這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
而萬能的梅米從來都沒有讓布萊絲失望,電腦叮咚一聲帶來新的轉機,布萊絲用雙手捧起自己的腦袋擡頭就看到了她所希冀的黑色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