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總會有被戳破的一天。

被騙的人也許察覺到了謊言的拙劣，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因素，心甘情願地自己欺騙自己。

殷少轍一直沒說話。

程琰書吸了吸鼻子，他别過頭，男子漢大丈夫，哭其實是一件非常丢臉的事，但他實在忍不住了。

“這張卡裡面錢不多，爸媽雖然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畢竟養了我這麼久，我每個月會給他們打一部分的贍養費……”程琰書帶着鼻音的聲音漸弱，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殷少轍曾經是為了錢騙他，那麼現在呢？

他已經不是陳家的繼承人，沒有了錢财和權力，那殷少轍接近他，和他簽那一紙合約又是為了什麼？

心裡空落落的，凹陷一個偌大的黑洞，呼嘯着往裡面灌着冷風。

他身上還有什麼地方可以供殷少轍利用的？

燈光下殷少轍的頭發蓬松，淺色的瞳孔在白熾燈的折射下恍若透明水晶，他漠然地看着他又哭又鬧，褪去了一點往日僞裝的溫情，冷淡的眸色與掐住手腕的疼痛交織組成一把尖銳的錐子。

程琰書的心髒被紮的鮮血淋漓。

殷少轍在心裡咨詢系統：“他為什麼會這樣？”

被人騙了而已，一個人從出生到長大，怎麼可能沒有經曆過欺騙呢。

程琰書又不是未成年，他都二十一歲了，他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殷少轍能看見，程琰書很狼狽，眼睛、鼻尖都是紅的，将哭不哭的樣子不算好看。

二十一歲了還能這麼天真嗎？

都不知道該說在象牙塔裡長大的程大少爺是天真還是愚蠢了。

銀行卡堅硬的棱角磕在掌心。

有點鈍痛。

系統7587委婉提示：【他可能比較傷心，宿主最好去安慰一下。】

“我不是安慰過了嗎？”殷少轍不解。

【什麼時候？】

“我告訴過他我是開玩笑的。”

系統7587指責：【聽聽這話，你自己信嗎？】

殷少轍從剛才惱怒的情緒中冷靜下來，他不後悔自己給程琰書打的一劑預防針，他隻是有些頭疼，程琰書的反應多多少少有點超出預料了。

于情于理，修羅值都還沒有達标，他都應該繼續欺騙下去，計劃崩盤的可能預設帶來的後續實在是太過麻煩。

但是看到程琰書這麼痛苦，殷少轍少見地反省自己。

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羊毛也不能淨逮着一隻羊薅啊。

但是如果現在重新去找别人的話，從頭開始很艱難不說，效果還不一定會有程琰書這麼好。

系統7587看了很多部電影，已經能看懂一些殷少轍的想法了。

它積極地毛遂自薦：【宿主，我們可以走原書的劇情吖！】

殷少轍微皺眉，他松開挾住程琰書的手，把銀行卡塞回程琰書的手心，“這張卡，你自己留着花吧，我不需要。”

程琰書呆愣愣地看着他，眼睫濕漉漉的，棱角分明的臉皺成一個很難看的表情，殷少轍連騙他都不願意了，扯開平靜表面上的那層創可貼，底下的肌膚早已腐爛生瘡。

“你……”

他輕輕地問：“你連騙我都不願意嗎？”

殷少轍煩躁地啧了一聲，他拉開抽屜，從最深處拿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根夾在手指間。

他輕吸了一口淡淡的煙草味，平日裡他并不嗜煙，隻有特别煩悶的時候才會抽上那麼一兩根。

煙并沒有點燃，他就這麼淺嘗辄止地聞了聞，“你都知道了我在騙你，”殷少轍說，“那我不會再騙你了，你不應該高興嗎？”

他是真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