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琰書還沒從殷少轍的舉動中回過神來,就被他的話給釘在了原地。
什麼?
什麼想好了?
程琰書稍微掙了掙,這個角度看不見殷少轍的表情神色,他有些許慌張,心如亂麻,達摩克利斯之劍真正落下來的一瞬間,他分明應該覺得解脫。
但他心跳如擂鼓,咚咚咚,一聲接着一聲,震顫得他幾乎聽不清殷少轍的聲音。
說白了,他不敢賭,他是個懦夫,孤注一擲地上了賭桌,卻沒有揭開籌碼的勇氣。
“不要動。”殷少轍疲乏地閉上眼睛,腦海裡的系統7587還在垂死掙紮,在他和程琰書肌膚接觸的那一刻,三百六十五度用好幾種不同的聲線無死角地捧讀着原著的劇情。
層層疊疊的聲音在腦海裡空洞洞地回蕩。
雖然不緻命,但精神污染給的很足。
就像一個極度失眠的患者好不容易有了些微的睡意,鄰居家卻開始裝修,呲呲啦啦的聲音不絕于耳,想睡,睡不着,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點微弱的睡意溜走。
他頭痛欲裂,整個人幾乎被剖成兩半,放在腦子裡的東西是外界無法觸及的,他難受的要命,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綻出。
被他抱在懷裡的程琰書能夠感受到殷少轍略顯急促的呼吸,宛如海浪呼嘯,程琰書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你怎麼了?”
殷少轍的手指看似很用力,其實輕輕一掰就能掰開。
他現在腦子裡面活像有個電鑽瘋狂地在裡面鑽挖,鮮紅的血和白花花的腦漿相繼蹦出,他緊擰着眉毛,身體幾乎是無意識地向程琰書靠近。
他任由程琰書掙紮出他的懷抱,然後捧着他的臉,認真且探究的眼睛看向着他,裡面盛滿了擔憂。
“你怎麼了?是難受嗎?哪裡難受?”
殷少轍緊緊咬着嘴唇,除了面色發白之外,幾乎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
被兩人忽視了個徹底的周韬看殷少轍這個“前情敵”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聞言冷哼道:“怕不是在無病呻吟。”
程琰書瞪了他一眼,殷少轍身體的大半重量朝他這兒倚過來,這很不正常。
殷少轍顫了顫睫毛,從腦子尖銳嘈雜的噪音中勉力找出來一點外界的聲音,他低低地咳嗽。
程琰書湊近,放緩了聲音,生怕驚到了他:“到底怎麼了,能跟我說說嗎?”
程琰書的音色清冽,這樣刻意地掐柔放緩,聽着不倫不類,有種滑稽的好笑。
殷少轍彎了彎眼睛,紛雜的回憶中,他想起了前幾日他偏過頭避開程琰書的親吻時,程琰書那難受的神情。
就當是可憐可憐他吧。
他低着嗓音,若有似無的聲線擦過程琰書的耳廓。
兩個人視線相對,殷少轍說:“你再湊近些。”
程琰書不疑有他,鼻尖挨着鼻尖,他的手還停留在殷少轍的臉頰上,微薄的汗珠打濕他的劉海,一绺一绺地貼在額頭,給殷少轍平添了幾分落魄的狼狽。
在這偏僻的民宿角落,其餘的一切都被抛之腦後。
殷少轍凝視着程琰書,自己是個混蛋這件事他早已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但是程琰書又知道多少呢?
他歎了口氣,下了一個決定,然後閉上眼睛,輕輕地吻在了程琰書的額頭。
沒有任何的情色意味,程琰書卻一下子愣住了,額頭擡頭傳來的柔軟的觸感告訴他不是幻覺。
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抖:“……這是什麼意思?”
殷少轍笑了笑,丹鳳眼裡一片平和,系統仍然在锲而不舍地制造噪音,他覺得腦子沒那麼抽痛了,甚至還能心平氣和地談話。
“我……”才說了一個字,系統7587就像年歲尚小的熊孩子那樣,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放聲尖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殷少轍又歎了口氣,耳朵邊已經嗡嗡嗡出現了幻聽,他難得的好脾氣道:“你消停一點,讓我說完這句話,好麼。”
系統7587的尖聲叫嚷詭異地卡殼了。
殷少轍從它果凍般的身體上看見了兩個字。
見鬼。
他還沒明白這是個什麼意思。
就聽見程琰書顫抖的聲線。
“你剛剛,在對誰說話?”
現場根本就不吵鬧。
這兒隻有周韬跟吃瓜的老闆,還有他跟程琰書四人。
殷少轍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程琰書從骨頭縫裡都開始滲出來寒森森的冷意,他睜大了眼睛,一錯不錯地死死盯着他,漆黑的瞳孔透出些不明顯的恐慌。
啊,殷少轍這才意識到,他不小心把對系統腦海中交流的話說出口了。
難得的甯靜中,他動了動手指,慢慢覆蓋上程琰書放在他臉頰邊的手,程琰書的手指溫熱幹燥,還在細細的發抖。
他一點一點地插進來,手指交纏交握,他揚起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嘴唇,說:“系統。”
他重複道:“我在跟系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