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深深，如芒在背。

殷少轍渾身一個激靈。

眼前閃過一片冷冽的鋒芒，殷少轍下意識一把推開了程琰書。

程琰書沒有料到他的這個舉動，狠狠摔在了地上，高台沒有鋪地毯，被布料包裹住的膝蓋還是擦出了兩條血痕。

而殷少轍則是抛開一切地向陳錦奔去。

這堅定的奔赴簡直是陳錦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時間像是變慢了，等等，那是什麼——

陳錦雙眼驚恐地睜大，在殷少轍的背後，面容扭曲的肖繁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折疊軍工刀。

而朝他撲過來的殷少轍就像童話故事裡從天而降的騎士，保護他于危險之下。

陳錦心弦不受控制地輕輕一撥。

【修羅值+1，當前修羅值100/100】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

距離離得太近了，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呼吸間的功夫，眼看那把刀就要硬生生捅進殷少轍的身體。

“不——”程琰書痛苦地低吼。

發絲垂落遮住了殷少轍的神色，走馬燈在腦海中一晃而過，他偏了偏身子，讓陳錦透過他的身形露出來，在肖繁下意識調轉方向以免傷到陳錦的時候，飛速同系統對話。

“我要許一個願望。”

“我要我和程琰書能夠健健康康地在一起。”

“期限是，一輩子。”

系統7587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如你所願。】

程琰書踉跄着步伐，西裝褲摩挲着滲血的膝蓋，布料溶進骨血裡，鑽心的疼，他近乎是一點一點地挪向殷少轍的方向，目眦俱裂。

上蒼啊，不管是什麼，隻要能讓殷少轍活下來，他什麼都願意做——

也許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那把尖銳的泛着冷冽寒光的燈幾乎要沒入身體的那一瞬，肖繁突然手抖了一下。

該死的，腱鞘炎突然發作。

手腕完全疼的使不上任何力氣。

哐啷。

絕妙的時機，瞅準機會，刀被殷少轍眼疾手快一腳踢到了地上。

肖繁抱着手，滿頭大汗，目光陰森，但觸及殷少轍身後的陳錦時，又變得悲傷：“阿錦……”

一擊不成，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他……失敗了。

陳錦拼命往殷少轍背後縮，他萬萬沒有想到，肖繁竟然會起這樣的念頭！

他甚至不願意再看肖繁哪怕一眼。

“少轍，我好怕。”陳錦蒼白着臉色找殷少轍尋求安慰，“真沒想到，肖哥哥，不，肖繁竟然是這種人……”

殷少轍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中淡漠的情緒讓陳錦一怔，漸漸止住了話頭。

殷少轍彎腰撿起刀，下一秒，程琰書蹭了過來。

他鼻頭通紅，欲言又止，他已經意識到殷少轍是為了保護他才推開了他，正躊躇着不知道說什麼，突然發現殷少轍正擡頭看他，眼淚就再也憋不住了。

程琰書吸吸鼻子，一個大男人哭起來實在不像話，他偷偷别過臉用袖子粗暴地擦眼淚，“你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殷少轍笑了，把刀收好之後，朝程琰書張開雙臂。

“琰書，”站在光下的殷少轍好像頭發絲都在發光，與數年前出現在那條小胡同裡，把被混混毆打至傷痕累累的他背回家的那道身影緩慢重合，“我們回家。”

其他的所有人都不重要了。

程琰書吞下心中的酸澀，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膝蓋生疼，是殷少轍跑過去抱住了他。

他埋在殷少轍的頸窩，鼻尖就是好聞的香味，他靜靜地說：“好，我們回家。”

回我們自己的家。

另外，他小聲地補了一句：“我愛你。”

愛了很多年。

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

***

婚禮一結束，塵埃落定。

肖繁被判故意殺人，被法律制裁。

周韬同程琰書說，自己打算讀研，繼續深造。

白逐演藝事業受阻，林峰益夾着尾巴做人，這兩人倒是對陳錦還有那麼點意思，但陳錦渾渾噩噩，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堅信殷少轍還會喜歡他，要死要活也不跟他們□□。

搞了幾次像弓雖女幹也沒甚意思。

矛盾倒是越來越深了。

“你還惦記着他幹什麼？”林峰益拉着陳錦，吐出一口煙圈噴在陳錦巴掌大小臉上，“喏，你看，他們都領證了。”

婚禮上鬧得那麼難看，現在卻沒有一絲一毫風聲傳出。

媒體記者盡職盡責地報道：“近日，在民政局發現殷少轍與程琰書兩人的身影。看樣子，二人好事将近。”

“不可能！”陳錦一把掙開林峰益，“他明明是喜歡我的，他又在氣我對不對？！”

眼前這人語氣癫狂、眼睛通紅，活像個瘋子，林峰益摁滅了煙頭，索然無味地披上衣服，走了。

“這就是我們的結婚證？”

結婚證的流程确實麻煩，一連下來，辦了十來天，跑了大大小小好幾個機構。

程琰書捧着這個小小的紅本子，愛不釋手。

“嗯。”殷少轍把玩着程琰書的手指，兩隻同樣漂亮的手無名指上都綴着閃閃的戒指，熠熠生輝。

他扯了扯自己的領帶，不羁地解開兩顆扣子，帶領着程琰書的手指逐漸摸上自己的脖頸。

冰涼的皮革質感。

程琰書的眼睛終于舍得從結婚證上挪開了。

“這是……什麼？”

“是一個小玩意兒。”殷少轍勾了勾嘴唇，丹鳳眼細細地上挑，“你不是很喜歡嗎？”

“當初我取走了，你好像還很舍不得。”

程琰書的臉頰慢慢爬上一層粉色，他也想起了那段時間的記憶，這個東西曾經完全屬于他，但戴在殷少轍的脖子上，卻有一種别樣的風情。

修長脆弱的脖頸被覆上一層濃郁的漆黑，冰冷的皮革與柔軟的肌膚，柔和的白與深沉的黑形成極緻的對比。

就好像，殷少轍現在完全屬于他一樣。

隐秘的占有欲得到極大滿足。

程琰書看不夠似的，盯着猛瞧。

最後，他一臉忍痛割愛的表情，“我幫你把它取下來吧。”

雖然很好看，但是他還是不願意殷少轍戴上這種東西。

就好像，玷污了他一樣。

殷少轍順從地倚靠在他的腿彎，柔軟的發絲掃在腿根，癢癢的。

程琰書努力克制住自己，平心靜氣，但顫抖個不停的手指出賣了他。

銀色的鎖扣被解開，程琰書正要收回手，卻被一根手指輕輕地勾住小指搖了搖。

“書書，”殷少轍胸腔裡發出愉悅的笑聲，他欺身上前，反客為主，完全解開的頸環松散地挂在鎖骨處，“我最後解開你的那個銅牌時，其實跟你想的一樣。”

程琰書緩緩睜大眼睛。

殷少轍親了親他震顫的眼皮，嗓音裡壓抑不住清淺的笑意，“我也心疼你。”

“……因為我愛你。”

正如系統所言，程琰書沒有安全感，不是那麼信任他的真心，那他就用一句句的“我愛你”來讓他有安全感，來讓他相信他們有未來。

欺騙造成的傷害不可逆，但好在，并非無法彌補。

畢竟，程琰書這麼無法自拔地愛他。

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

【恭喜宿主得償所願。】

系統7587的聲音突然響起。

正打算幹些什麼的殷少轍動作一僵，他輕微地皺了皺眉：“你還沒走？”

【QAQ，雖然本系統和宿主觀念不合，但好在最後成功完成了任務。】

盡管任務的完成好像和預料中大相徑庭。

系統7587還是認為要有始有終，起碼等塵埃落定，得告個别。

【馬上就走啦。】

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殷少轍問：“你想說什麼？”

系統7587怅然：【再見了宿主，我為我之前采取的不人道行為道歉。】

【宿主你其實……人還不錯。】

【希望你們百年好合^^】

“……謝謝。”殷少轍微微颔首，他遲疑一會兒，“也多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估計沒法和琰書這麼快在一起。”

系統7587：【……】

我是要你和反派在一起嗎？！

系統7587敢怒不敢言，【再見啦。】

【系統7587正在脫離……】

【進度1/100】

【進度30/100】

【……】

【系統7587已脫離】

隻有他可見，系統7587化作一道藍色的流光，迅速消失不見。

許是殷少轍沉默的時間有些長，程琰書好奇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麼？”

殷少轍回過神：“沒什麼，”他輕聲說，“一隻讨厭的小蟲子飛走了。”

程琰書對這樣不設防且柔軟的殷少轍喜歡的不行，他猛地撲上去，将殷少轍壓在床上，“那我呢？”

“你是喜歡我還是讨厭我？”

殷少轍無可奈何地笑笑，他說：“我愛你。”

夜晚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兩顆心漸漸地湊在一起，往後也會一起度過漫長的無數個歲月。

長長久久，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