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籁俱寂時，她久違地，夢到了從前

“啪！”清脆的巴掌聲

“跪下！”

克羅莉亞睜開眼睛就聽到了一聲，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的身體突然僵硬了一瞬，頃刻間恢複成自然

随後，她就看見了從前的自己，那個小小的小女孩，被打的臉頰紅腫，側着頭，一言不發，口腔裡都是血腥味，她舌尖抵了抵臉頰肉，順從地跪在她面前，挺着直直的背影，透着倔強

在她的面前，是伊文捷琳娜，她的……祖母，她一副雍容華貴的優雅模樣，端坐在椅子上

克羅莉亞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曾經的自己，看她對自己進行着‘審判’

“我早就說過，你是純正的純血，十分尊貴，不要和任何不相幹的人接觸，可你在做什麼，那是一個肮髒的麻瓜！你怎麼敢！”

“麻瓜也是人，不是小貓小狗，不是野草野花，他們也有活下去，和交朋友的權利”

小莉亞垂着眼睛，視線看向地闆，不卑不亢地說

“閉嘴！”

“……嗯哼！”

她揚起手，手裡帶着荊棘的鞭子甩在小莉亞身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撒了滿地，小小的背影一顫，一陣悶哼，但還是掙紮着挺直脊背

“我說過多少次！歌羅莉，你是下一代繼承人，你要優秀！要無情！要殘忍！”

“同情心這種東西，把它從你身體裡抹去！你是一個西西弗斯！不需要憐憫！”

克羅莉亞扯了扯嘴角，嗤笑

不需要感情和憐憫的，那是野獸，是怪物

而不是人類

她知道的，小莉亞的不言語，代表反抗，她不太情願

她不想變成一個木偶，沒有思想，沒有情感，她不想，變得像面前那個猙獰的女人一樣偏執，瘋狂，扭曲的樣子

她不願意

就像她是克羅莉亞，而不是……歌羅莉

是代表勝利，喜悅的頌歌，不是冷冰冰的榮光本身

一鞭又一鞭，直到她身上再沒有完好的地方，但她還是撐着，就連伊文捷琳娜都喘了幾口氣，看着她微微顫抖卻還是不肯放棄的樣子，氣的甩開鞭子

下意識拿起魔杖要使用鑽心咒，但看了看地上的血還是放棄了

往常看到她這麼倔強的脾氣，她還會欣賞，放到現在就隻有惱火

地上那根白色的骨鞭被染紅，那上面不知道沾過多少人的血，甚至包括伊文捷琳娜本人

此時此刻的她冷眼看着跪着的人，冷笑，好一副不屈的模樣，可惜，還是太嫩

“你從三歲起就來到我身邊教養，兩年來從來沒犯過什麼錯，我也沒怎麼訓過你，沒想到一時疏忽，你就幹出這麼荒唐的事情”

“哼，好啊，你就繼續反抗，然後去給那個肮髒東西收屍吧！”

話裡話外的意思，讓小莉亞顫了顫，指尖用力在地上劃過，力氣之大，就連指甲裡全是血也不在乎，疼痛讓她有片刻清明

她的話分外直白，連一點彎繞都沒有

是毫不掩飾的威脅，偏偏，現在的她，弱小到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她沒有錯，可她隻有認錯，尤朵拉才能活

她掙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壓下眼底的不甘和眼淚，緩慢地，彎下脊背，雙手交疊，把額頭抵在手上

她跪在地上

狼狽又屈辱地妥協

聲音顫抖

“祖母，莉亞知錯，求祖母，繞她一命”

那是她的第一個朋友，她何其無辜

伊文捷琳娜毫不意外，甚至還心情愉快地欣賞着她的狼狽

“以後還會見她嗎？”

“生死不見”

“哦？你怎麼保證”

“您可以，清除她的記憶”

她默許了這個提議

沒人提出要去掉克羅莉亞的記憶，他們都明白，隻要有一方記得，他們就永遠不會再見面，會提前避開

也隻有讓她記得這身傷，記得這份痛，她才會長記性

她終于滿意

“很好，這才是我的好孩子，我知道，一忘皆空你已經學過了，你親自去吧，到時候再讓小精靈施展一下，加固加固”

她笑着說

讓一個五歲的孩子，使用剛剛學習一忘皆空的初學者，那麼巨大的失敗率，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風險，明明有小精靈，她卻偏偏讓她自己來

她不在乎克羅莉亞會不會失敗，因為她根本不在乎尤朵拉的性命

她是故意的，故意在她心口紮刀子，殘忍，又那麼習以為常

“好了，去，處理一下你的傷，抹掉記憶之後，自己去禁閉室待一天，我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小莉亞的步伐很沉重，她從來沒這麼祈禱過，希望這條走廊長一點，長到沒有盡頭

她看到尤朵拉的時候

她站在那裡，有些狼狽，還帶着些不安，那份不安和擔憂在看到她時落下，松了一口氣，随後對着她揚起笑

那笑容卻在看見她渾身傷口和血漬的衣服之後僵住，臉色變得慘白，沖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想要查看她的傷勢，卻怕弄疼她而手足無措

“你……你沒事吧，還好嗎？”

小莉亞深深地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好像要把她刻到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