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赤平教練的車上,為了保暖我們關緊車窗,打開暖氣。但是密封的狹小空間讓我頭腦發昏,又睡不着,我隻能拿起那張最終還是收下的名片,端詳着那句“透明で鋭く燃える”。
“怎麼了?”黑川湊過頭來,“這是什麼?”
“沒事,隻是覺得這句标語有點意義不明。”
黑川拿過名片,覺得疑惑:“你是從哪拿來的?是Crystal Blaze。”
這時哪怕是赤平教練也注意到,她也很在意我為什麼有這個東西。
“大沼小姐,今天早上在門口堵我,希望我能畢業之後去她們俱樂部。”
赤平教練眉梢挑起半寸,看她和黑川的表情應該都覺得大沼女士的行為過于誇張且未免太荒謬。
“她有說什麼具體的話嗎?”
“大概的意思是我一畢業就能打首發。”
這回不僅是黑川震驚地盯着我,哪怕還在開車的赤平教練都沒忍住回頭看我一眼。
“那這确實是誠意很大……”赤平教練帶着幾分驚奇地說,不過她也提醒我,“經紀人是沒有這麼多權限決定選手能不能上場的,她大概率隻是在花言巧語。”
“反正你打算讀大學,這種事情還早。先别管她了。”
我嗯一聲,心裡卻在回想在大沼女士離開之前我和她的對話。
“不管怎麼說,我今年才高一年級,現在就急着招攬我并且承諾首發,不會太草率了嗎?要是過幾年之後發現我根本沒辦法發揮出色怎麼辦?”
大沼女士的内心防線宛如水泥城牆,紋絲不亂,還有心情給自己再補個口紅。
“高山選手,做我們這一行的也和賭博差不多。”
她伸出右手食指,像是在比“1”,然後抵在自己的臉頰旁,側着頭,勾起嘴角說:“我相信高山選手一定會成功的。我的眼光可是很好的哦。”
也不知道這其中真心話的部分有多少。
我把這張名片收起來并且抛之腦後。
在寒風中,我迎來高一的第三個學期。
三年級忙于學業,已經不再會出現在社團裡,隻剩下殘餘的寥寥無幾的低年級們還在掙紮。雖然終于有機會上場比賽,但是新人大會還是赢來慘敗,烏野男排的士氣大減,特别是二年們。其實夾在中間的二年級本來就是最提不起勁的一幫人,他們沒有原三年級的傻傻堅守,也沒有一年級的一腔熱血,他們宛如燃燒殆盡後的灰燼,散落在地闆上,已經沒有再起的動力。
而我本來最近就煩得要死,并且尤其見不得其他人放棄排球、半途而廢,所以某天我終于忍不住在體育館痛罵了他們一頓,罵得他們狗血淋頭,完全忘記我是後輩,他們是前輩,不過他們也幾乎不敢嗆聲。
隻有黑川前輩語氣平穩但是麻木地問:“究竟有什麼意義?”
“請對得起自己。”
同樣我也對自己這樣說。
敗北的風暴不僅盤旋在烏野,同時也在及川和岩泉身旁圍繞。
在剛剛結束的春高裡,宮城代表隊的二位,白鳥澤和新山女子均最後保持八強的成績,而女排決賽,珍妮所在的枭谷學園豪取冠軍,以勢不可擋的3:0完勝泉鳥取。我稍微看了一下比賽,身高目前已經193的珍妮面對最高身高隻有180的副攻,都不需要什麼戰術,隻要讓珍妮高舉高打,扣球完全超手。并且由于珍妮自身的高攔網,也讓泉鳥取的身高僅有170左右的兩位攻手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森山前輩孤木難支,未能翻盤,高中三年就此落下帷幕。
也許在國中最後的那場比賽赢下牛島一局後,加上升學後遠離影山,及川的狀态短暫恢複到巅峰狀态。他滿懷壯志進入青葉城西,想要一雪前恥,可是事與願違,仿佛又回到不怎麼遙遠的過去,青葉城西甚至無法在白鳥澤身上拿下一局。新人大會上,就算最後走到了總決賽,最後還是被白鳥澤零封。
今年的這個時候,寒假縮在家裡,旁邊坐着岩泉,在電視上看着春高轉播,面對别人的喜怒哀樂 ,内心怎麼不會鼓起濃重的惶恐:接下來的兩年也會同樣如此嗎?
馬上來臨的三月,是全國私學大會,由全體私立學校參加的全國性賽事,作為宮城縣的代表,白鳥澤和青葉城西同時可以參賽,這也是及川夢寐以求的機會。
但與此同時,他再次犯老毛病。
“肩峰撞擊。”
通俗來講就是肩部過度使用導緻肌肉疼痛,嚴重甚至影響骨骼。
在醫生給出這個結論後,岩泉根本按耐不住就開始想要揍及川,幸好我眼疾手快制止他,否則看醫生那個架勢下一秒就要叫保安把我們三個給踢出去。
我拉着二位先到走廊上,并且環顧四周、偷偷摸摸地讓岩泉小聲點,公共場合不能大聲喧嘩。
岩泉隻能壓低嗓音,同時也是壓抑着憤怒:“3月份就要打私學,你現在搞什麼!”
及川不占理且心虛,隻能讪讪地說:“不是大問題,到時候應該能養好吧。”
“如果沒養好呢?”
“用肌貼就行了。”
及川僞裝出俏皮的樣子,還翹起大拇指。岩泉冷酷地把及川的大拇指掰下來,及川沒忍住痛呼出聲,響徹整個走廊,引得衆人紛紛側目。一位護士匆匆趕來問我們怎麼了,我們三個低着頭說什麼都沒有發生。
“所以為什麼會這樣?”我小聲發問。
岩泉冷哼一聲,沒好氣回答:“還不是他最近天天瞞着我加練大力跳發,看,出事了吧。”
但是及川狡辯:“我隻是想在比賽之前把跳發的成功率提高一點。”
“那也不能拔苗助長!”這是非常嚴格的岩泉,他痛心疾首,好像及川是什麼調皮的小孩,一不留神一轉眼就自己跑走去做危險的行為,他真的越來越像家長。
岩泉在那邊長篇大論唠叨不能小看肩峰撞擊,及川顯然不耐煩,在說出:“小岩就像老母雞。”之後被岩泉拖進樓梯間暴揍,我也順勢閃進,不過我不心疼被挨打的及川,隻是好奇岩泉為什麼這麼了解各種運動損傷。
沒想到岩泉卡殼了一小下,及川順勢逃脫,躲在我的身後,嘴裡嚷嚷着他可是傷員,可惜我和岩泉都沒理他。
“我……我對運動康複比較感興趣。”
我沒有多想,反而順着他說:“我最近也有一點感興趣。”
“诶?為什麼?你有哪裡受傷嗎?”
“那倒是沒有,不過……”
我伸出自己的左手,摩挲着小拇指和無名指的指縫,粗糙的、不能痊愈的疤痕依舊在那,無聲無息,隻是偶爾,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總覺得偶爾我的左手小拇指會隐隐作痛。
“我好像有點怕受傷。”
為此我根據宮侑教我的纏繃帶方法,堅持在練習的時候使用,不過由于确實會影響手感,我比賽的時候還是習慣裸手。
本來站在我身後叽叽歪歪的及川突然閉上嘴,然後抓過我的左手,順着我的小拇指用力按捏了幾下,像是在摸骨頭。
“……怎麼了嗎?”我有點不安。
“你之前拍過X光嗎?”及川冷不丁發問。
“當時全套檢查都做了,不過最近沒有,最近隻檢查了腦震蕩……當時醫生和我說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再撞擊這隻手指,但是我怎麼可能做得到。”
及川放下我的手,沒再多說什麼:“那應該沒事,隻是我的錯覺吧。”
岩泉建議我要是害怕再次受傷的話就還是把小拇指和無名指纏在一起。可是那種觸感真的很影響我的發揮,我垂頭喪氣。
“我可以把一本指導選手健康安全訓練的書推薦給你,叫《曾經因傷病而落淚的我為不想因傷病而落淚的你所寫的排球身體素質訓練教材》,作者空井崇。”
“……這是正經書嗎?”聽名字真是像書店擺攤放在最外面花裡胡哨質量很低的暢銷爛書。
但是岩泉表示這本書超級專業,我點點頭,打算過幾天去書店裡買一本。
壓着及川回到醫生那開藥之後,岩泉和及川還要先回學校一趟,把這件事情報告給教練,我則是也打算直接去縣體育館,就再次分别。我先去洗手間洗把臉之後出來,他們兩個已經走了。
我順着牆壁,靠邊緩慢前進,因為我正在低頭回複珍妮發來的郵件,她一連給我發來好多個鍊接。我并沒有臉書賬号也不打算注冊,可是珍妮使勁纏我要我注冊一個社交媒體,正好從2010年開始Twitter在日本爆火,我就順勢開通賬号,但是上面我隻關注了珍妮一個人,她天天轉發一些時下歐美最流行的的電視劇和流行音樂,導緻我每次打開推特都會被什麼《Tik Tok》《Bad Romance》之類的歌占領整個大腦。
并且珍妮還很喜歡自己唱歌,然後發布在SNS平台,那真是更加魔音貫耳。
在我想着自己要不要把手中的翻蓋機換成智能機時,我面前突然出現了個人影,并且直愣愣的也不躲,導緻我差點撞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