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侑自然不是獨自前往的宮城,他自己也沒那個錢。本來因為頻繁的電話聊天就讓宮侑的零用錢岌岌可危,他也沒有驕縱到會因為談戀愛而向父母獅子大開口的地步,所以也隻好接受現實,想着要把生日禮物郵寄過去。
但巧合的事情來了,也和宮媽媽的推波助瀾有關。她說她有個大學同學畢業之後就在宮城縣定居,一直想請宮媽媽過去旅遊,這次宮媽媽看出宮侑的喪氣,所以主動提出可以借這個機會全家一起去宮城縣遊玩,雖然肯定還是趕不上我的生日,但起碼我們可以見上一面,并且宮侑可以親自把禮物送給我。
就這樣宮侑在沒有告知我的情況下在傍晚閃現在我家門口。
“就像做夢一樣。”我喃喃自語,伸手拍拍宮侑的臉頰,他壞笑着抓住我的手。
“那麼高興嗎?”
雖然知道這樣會讓他得意忘形,但我還是配合地點點頭。
宮侑說本來宮媽媽那位大學好友打算熱情招待他們全家住在自己家裡,可惜實在是沒有房間,所以宮家還是在附近訂酒店兩張房。
“阿治那家夥本來打算給你他最近新研發出的飯團,但實在是不好保存就作罷了。給。”
我接過那卷用來綁手指的醫療繃帶,讓宮侑回去之後記得幫我道謝。
不過此時宮侑并沒有拿出他準備的禮物,他搖頭晃腦假裝神秘,說明天給我。
現在已經是傍晚,我們自然也沒時間去遠的地方,隻能在我家附近走一走。我問他想去哪還是随便散步到公交車站,但是他說他想看看烏野。
我完全不知道這個有什麼好看的,但還是帶他去了。我們站在偏僻的烏野高校大門前,平平無奇,植物茂盛,甚至背靠山。宮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一番,發出刻薄的評價:“好破。”
“畢竟是普通公立。”我用手肘撞他胳膊一下。
“我能進去嗎?”宮侑突發奇想。
“怎麼可能。”
宮侑癟個嘴,不爽的樣子,我怕他想要翻牆闖進去,連忙把他拉走。
“為什麼這麼在乎我的高中啊?”
“隻是想看看你上課的地方和訓練的地方而已。”宮侑雙手背在腦袋後,大搖大擺走在路上,動作很是嚣張。
“我覺得沒什麼好看的,就是普通的公立學校。”
宮侑說我不懂,我迷惑不解。
不過聊起學校,我問:“4月開學就去稻荷崎報道?”
宮侑搖頭擺尾,我看着很想笑,說能在海邊上學真好。
“那你轉學過來。”宮侑胡言亂語,胡攪蠻纏,我說别發神經。
我很在意要在天黑前把他送回家,所以飯也沒時間吃,隻能去烏野旁邊的小賣部買點面包飯團充饑,而烏野旁邊的小賣部隻有一個——坂下商店。我頂着系心先生微妙的視線看着宮侑在店裡來回挑選,他倒是沒事人般完全沒注意到店主并不友善的目光,大咧咧結賬,還要吐槽店很小。
系心先生趁宮侑不注意,把我拉到一旁說悄悄話:“那個混混模樣的男生是誰?烏野沒有這号人物吧。”
我有點尴尬地解釋那是外地的學生,是我的男朋友,過來看我。
我從系心先生的震驚的表情回想起很多長輩有過的似曾相識的場景,那種痛心疾首宛如複制粘貼。我暗自腹诽,說不定在部分人眼裡我們正好混混配太妹,很是相稱呢。
和宮侑約好明天見面之後,他搖着尾巴開心離去。
我同樣喜氣洋洋,晚上實哥回來之後還問我今天發生什麼好事。我說宮侑來宮城找我啦,實哥整個人僵住一瞬。我看着他表情變幻莫測且複雜,足足頭腦風暴了五分鐘才開口問我。
“我要和他見一面嗎?”
這句話反而把我吓一跳:“為什麼?”
“你不是見過他父母?”
我不知道實哥腦子裡在想什麼:“那隻是不得已,但現在他也沒有和實哥你見面的必要吧。”
實哥哦了一聲後繼續埋頭吃飯。我不知道的是他其實私底下瞞着我和我的父母打過很多個電話求助青少年女孩的養育方法。
第二天我和宮侑在仙台市的甜品店裡碰面,他終于肯把精心準備的禮物送給我,并且滿臉求表揚的傻樣。我之前有猜過對方究竟會送什麼,但實在是沒有頭緒。因為宮侑自我中心的性格,我原本以為比起絞盡腦汁思考我喜歡什麼,他可能會簡單地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送給我。所以當他掏出的是音樂CD的時候,我很是驚訝,并且那張CD保存良好但很老舊,明顯是中古産物,似乎已經有十幾二十年的壽命。
我小心翼翼拿過手,封面的排版也是那麼複古。長方形的唱片上半部分是樂隊的照片,他們頭發雜亂圍坐在一起笑着看向鏡頭,滿滿都是上世紀的搖滾風格。封面的下半部分則是深藍的背景标着大大的專輯名『I LOVE YOU からはじめよう,』”以及演奏樂隊“安全地帶”。
“你最喜歡這首歌對吧?”宮侑得意地簡直要把頭仰到天上去。
“你怎麼得到這張唱片的?這首歌當年銷量不好,是後期粉絲強烈要求才出了這張Single還是限量……”我不敢置信地來回翻動撫摸着這張唱片光滑的外表,上面滿是細碎的劃痕。
宮侑得到的理由倒是沒什麼特别的,就是看見家附近的唱片店裡突然上架這張舊CD,并且價錢也可以接受,所以死皮賴臉纏着老闆先不要賣出去,再在家做一個月家務之後從媽媽手裡賺得錢去買到手。
“當時看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你好像喜歡這個樂隊,然後我定睛一看你好像就是喜歡這首歌。因為當時我還笑過你為什麼會喜歡這麼老的歌就記住了。”
宮侑邀功般把唱片舉起來擺在胸前,嘴裡還說:“當當!”
我感覺嘴角已經不受控制地往上揚,手指無意識地拿過唱片摩挲着,又松開,再輕輕拍打着大腿,好像這樣就能克制住心裡快要滿出來的喜悅。呼吸都變得輕快,整個胸腔都跟着發燙。我身體前傾,扳過宮侑的肩膀,在他嘴角飛快吻了一下。
“謝謝!”
宮侑臉泛紅,看上去隻能傻笑。
“我們今天去唱K吧!”我興高采烈地提議。
“诶,上午就去嗎?”
“嗯,我可以把這首歌唱給你聽。”
等到上電車時宮侑還沒完全緩過神來,隻是再次感歎:“你還真是喜歡這首歌,明明是非常老的歌。”
“這可是我的人生曲之一。”我把那張唱片抵在臉頰上,歪着頭對着宮侑笑着說。
“之一……那還有其他的嗎?”
“U2的『City of Blinding Lights』吧。”
“啊,是哪首你在學園祭上唱的歌?”
我才想起我把這個視頻發給過宮侑,就點點頭,宮侑突然靈機一動。
“那今天我能拍下來嗎?你唱歌的時候?”
“可以哦,隻要你不随便發給别人。”
“我才不會!”
宮侑又開始懊悔自己沒有帶攝像機,隻能用很小的翻蓋機來濫竽充數,他顯得憤憤不平。
包廂裡昏暗的藍色光線已經和周圍的裝潢融為一體,粘黏在牆壁上、沙發上以及地毯式,我宛如置身于海洋之中。最頂上的水晶燈球明明滅滅間把宮侑的臉部輪廓都暈成毛茸茸的金邊,留下暗影。我坐在沙發上,剛剛才把暖氣打開,所以皮質扶手邊緣還是給我的皮膚彌漫上涼意,甚至服務人員送來的是冰汽水,撕開易拉罐,液體發出起泡細碎的爆裂聲,我的指尖也染上凝結在瓶罐上的水汽。宮侑伸手拿走我的易拉罐,然後扯出紙巾給我擦拭。
等到歌曲前奏響起,我猛然站起身,抓緊話筒,宮侑連忙也舉起手機,雖然我覺得以翻蓋機的畫質隻能拍出模糊不清不能用的視頻。
“風のなか 限りなく夢があった
在風中有着無盡的夢想
駆け抜ける ときめきで信じあえた
憑借奔跑時的心動彼此信任
争いや疑いのことばを知って
深知争吵和懷疑的話語
觸れあえる 笑顔まで遠くなったけど
盡管能相互觸碰的笑容已變得遙遠
なくさないで夢を忘れないで愛を
不要失去夢想不要忘記愛
心を ひらいて
敞開心扉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more……
我愛你我愛你更愛你……”
我唱的非常盡興,也覺得自己發揮很好,所以一曲終了之後我回頭問宮侑怎麼樣,他還是保持着舉着手的姿态,遲了好幾秒才說覺得我可以直接出道,我在沙發上笑作一團。
“你還想聽什麼?”
“……可以提要求嗎?”
“隻要我會唱。”我心情大好,“隻不過我可能很多流行的歌沒有聽過。”
最後我唱了宇多田光的『Prisoner Of Love』,這首歌很難唱,我半口氣都快沒了,宮侑隻是一直在旁邊拍照并且捧場。最後他也上場,扯着嗓子唱了很多,雖然沒什麼技巧,可是他聲音确實很好聽,我就扯過房間内的應援棒一直搖。
反正今天我們就一直在外面亂逛亂玩,隻是臨走之前宮侑拉着我想要拍個合照,他說馬上升高中一定一雪前恥,絕對不能複現國中的慘劇,因為沒有合影隻有單人照導緻無人相信他有女朋友并且一緻認為是宮侑自己在當别人的舔狗和雜志上選手的夢男。
所以我摟着他的肩膀拍了一張,宮侑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