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第二天睡醒就是陽光已經重新熾烈起來的午後了,拉開窗簾光線鋪進來照見空氣裡的細碎塵埃昏昏浮浮。
化妝師和造型師早早就被請來了家裡,等時千洗漱完畢已經帶着那襲原定的蕾絲旗袍禮服等在房間了,台面上擺了很多套妝容和發型的備選方案。
但最後在時長遠的授意下隻做了簡單的編發,妝容也化得很清透乖巧,鼻尖點了腮紅,本來就清純的長相看起來愈發柔軟又無辜。
說白了,是長輩的審美取向。
錦時還處在風雨飄搖中,想要盡全力争取蔣家的好感度,這種考量說到底也無可厚非。
時千平時完全不走這種路線,但也沒有提出異議。
畢竟,不出意外的話,無論她打扮成什麼模樣,今天這個訂婚宴都會出意外。
臨近傍晚,開席前一個鐘頭時長遠就領着時千提早到了酒店。
好在蔣嵩偉和蔣嵩光一向也是做事周到的,早早就帶着兩位夫人列席,在時長遠推門前已經聽見動靜站了起身迎人,給足了面子。
宴會廳内參考了伊甸園的主題布置得很精緻,也看得出蔣家用了心。
隻是沒見到蔣季揚的人影。
今天的訂婚宴地點選在了遠在江東的明音酒店,不僅對外幾乎是密不透風,出席的也隻有雙方最親近的長輩。
按說時蔣兩家聯姻在申城也算是大事,這麼保密其實不應該,時長遠是因為對時千先斬後奏怕出意外惹笑話,但蔣嵩偉明明已經限了蔣季揚的卡,所以時千一開始是想不通的。
直到這一刻。
似乎離預想中的意外又近了一步。
還沒開始寒暄,時長遠态度已經沉了幾分,架子擺得很滿,“今天這種場合季揚都舍不得早點過來?”
蔣嵩偉擡手松了下脖間的領帶,似乎很有底氣,笑得挺和藹,“未來親家這說的哪裡話,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季揚肯定是早就到了,就是有點緊張把給千千的見面禮落在車裡了,這會兒剛下去拿,馬上就來。”
這個解釋沒人會當真,但至少表面上揭了過去,時長遠臉色稍霁,這才轉頭讓時千禮貌打招呼,然後一起入了座。
雖說這樣的商業聯姻蔣家人對聯姻對象也沒有太多過高的期待,畢竟自家這個二世祖是個什麼德行大家都很心知肚明,但見到時千本人之後橫看豎看還是忍不住心下滿意。
她是那種外表挺讨喜的模樣,看着溫和又乖巧,臉上始終保持着禮貌笑意。
落座之後三位男士已經自顧自暢聊起了生意場的未來合作,仿佛一切已在掌握。
剩下兩位蔣夫人非常友好地跟時千閑談家常,也算有來有回。
時間悄然過去。
就在時千不厭其煩地第三次答完自己即将回國巡演的音樂劇名之後。
蔣季揚終于現身了。
出現在開席前十分鐘——
在時長遠即将耐心告罄的前一刻。
宴會廳的大門已經為他敞開,然後再也沒有關上。
很顯然,他手上根本不會有所謂的見面禮,沒人在意這個。
而且對外混不吝的人設對内也保持了驚人的一緻。
——他就這樣大搖大擺地牽着個穿着清涼的小明星走了進來。
BOOM!
全場仿佛突然被按了靜止鍵,被這個場面炸了個猝不及防。
時千面無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兩人。
蔣季揚現在這個模樣其實是有點滑稽的,站在一衆盛裝出席的人們跟前,他甚至刻意穿了套緊身的精神小夥裝,而身邊的陳楚汝畢竟是表演系科班出身,看不出半點慌張和心虛,隻故作柔弱無骨地挽着身邊人。
時長遠覺得顔面掃地,率先拍了桌子,找準了最高話事人蔣嵩偉,質問道:“你們蔣家就這個誠意?”
蔣嵩偉臉色差到極點,一時間被噎了個當場。
講道理,他冤得不得了。
蔣家到他們兄弟倆這輩突然發迹,也算接住了潑天的富貴,他自己沒有孩子,所有的疼愛都給了這個侄子,偏偏他沒出息。
要說真的不争氣也就算了,至少懂點事,錦時遇到資金問題對現在的蔣家來說算是一個大好機會,他們正好錢多得沒處花。
可他沒想到連經濟制裁都壓不住他了,真是反了天了。
蔣嵩光沒有哥哥讀書多,也從來不跟蔣季揚搞民主那一套,解決問題的方式一直走簡單粗暴型路線。
走過去就是一巴掌,手指着他厲聲罵:“你個小兔崽子給老子跪下道歉!”
這個場面在蔣季揚的預料之中,他也臉皮厚不覺得疼,吊兒郎當地就已讀亂回:“現在什麼世紀了?婚姻自由懂不懂?”
懂個屁。
時長遠還在旁邊眼神施壓。
蔣嵩偉煩得要死,“你經濟自由了嗎就跟我談婚姻自由?”
“你不是把我的卡都限了,”蔣季揚很無所謂,而且大言不慚:“我看現在的蔣家也用不着用婚姻跟人交易,還嫌不夠煩的,錢夠花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