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緻遠對于陸司南堅持要與時千結婚這件事,并不理解,也不滿意,最多在陶黎書的勸和下算是勉強接受。
但他私底下有所保留卻并不代表他能夠容忍有人當着他的面羞辱時千,這不僅是在打陸司南的臉,更是在公然打他的臉。
這種親疏遠近是天然關系,并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我們陸家?”陸緻遠站在二樓中庭的扶手旁,手拿着拐杖杵了下地,問堂二姑父:“今天在場不姓陸的隻有時千一個人?”
他深皺着眉,有點不怒自威的意思,氣場逼人。
堂二姑父愣在原地面色發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失言了,但又已經無法撤回,隻能硬梗着脖子裝下去,昂首挺胸站在原地,不肯出一句聲。
還要堂二姑姑出來道歉:“哥,是孝禮嘴快說錯話了,都是一家人,别放在心上,今天六十大壽是大日子,為了這個不開心不值得的。”
陸緻遠沒買賬,“你不用跟我說。”
這就是非得要堂二姑父給時千道歉了。
今天下午堂二姑姑到得很早,幾乎是午休時間一過就來了,還一來就進了書房和陸緻遠長談,為的就是陸司南月前把這位堂二姑父驅逐出集團的事,還要她來收拾爛攤子。
聊得并不順利。
陸緻遠早知道是怎麼回事,心裡是默許陸司南收拾他們的,這會兒當然不可能又聽幾句好話就變卦去背刺自己的兒子。
他不給準信,堂二姑姑心裡就沒底,現在又出這檔子事,情況雪上加霜。
但她出了名能屈能伸,也聽懂陸緻遠的意思了,果斷轉頭,“時千,我們還是第一次見,你可能也不了解,你堂二姑父隻是嘴快,沒有惡意,你也别放在心上。”
時千用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大爺似的堂二姑父,挺禮貌地跟堂二姑姑點了頭,但沒說話,意思就是不可能接受這種替人道歉的做法。
陸司南在她赴宴前與她說得很清楚了,不必委屈自己,她本來也不是有容人之量的人。
既然她不滿意,陸緻遠從不和稀泥,垮着臉等事情有個結果。
堂二姑姑也很煩,她已經使過眼色也搞了很多小動作了,可有人當沒看見,死都不肯出口道歉,僵在這讓人看笑話顯然不是回事兒。
那眼下這個局勢這是不走不行了,這才硬是陪着笑借口不舒服把堂二姑父拖走提前離席了。
暴雨來得急,去得也急,廳門向兩旁大開,穿堂風呼嘯着灌進來,帶走了一室的燥熱。
陸家的人都很會讀空氣,且不說誰更有理,陸緻遠護犢子的态度很明确,非要争個對錯,這怕是吃飽了撐的,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你又是哪裡來的妖怪?
堂二姑父從前引以為傲的集團職級早就不再屬于他。
現實一點來說,如果陸司南今天在場,他也絕對不可能對時千出言不遜。
所以現在這個結局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堂二姑父一家這一走,全場忘性很大,很快就将剛剛的小插曲全都抛諸腦後了,重新熱鬧起來。
這次家宴本來也沒制定太嚴格的宴會規則,中餐廳裡擺了三桌正經宴席,西餐廳又是做的自助形式,本來連外院的小涼亭裡都有布置,隻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雨臨時撤了。
既然陸緻遠本人已經從樓上下來了,也到點了,全家人很有默契地依次上前祝壽。
這種當衆說詞的祝壽方式對時千來說很新奇,時家旁支極少,印象中人最齊的一次家宴也不過堪堪坐滿兩桌,沒見過這樣大的陣仗。
堂姐和堂姐夫說完就按家族排行輪到陸司南,他不在,時千隻能身兼兩職,該有的禮節她也是從小培養的,也沒有多麼怯場。
她站得很直,咬字也清晰:“叔叔,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司南今天來不及趕回來了,但他讓我跟您說,GSD的戰略咨詢以後會由Ethan全權接手,不知道這份禮物您會不會喜歡?”
陸司南臨時推遲回國時間就是飛去A國處理這件事。
陸氏的Global Strategy Department成立于早年金融危機動蕩之後,劫後餘生,陸緻遠已經意識到不能再隻着眼于眼前,所以請來當時McKS的全球合夥人,負責全球戰略咨詢服務和高端化人才培養。
雖然名義上GSD隻是陸氏的一個部分,但自成立之初就是按照全球頂級咨詢公司的方式獨立運作的,直接向陸緻遠本人負責與彙報。
隻是在三天前橫生意外,從前的最高負責人墜樓。
人沒有生命危險,但顱腦重度損傷,即便是短期内醒過來也無法恢複傷前的狀态。
情感上陸緻遠為他可惜,但理智上他必須即刻找人接手,半天也耽擱不得。
但哪有這麼容易?
所以這都已經着急上火了三天了。
這份禮物就像是及時雨,因為Ethan就是唯一人選。
陸緻遠心底大石落下,笑意藏不住:“好好好,好啊,喜歡,喜歡。”
興緻一上來,看時千也多了幾分慈愛,“司南平時工作忙,還得你多擔待。”
他這是仔細權衡過了,自己這個兒子執意要跟她在一起已成定局,且不說如今羽翼漸豐的陸司南想做什麼根本不必再看他臉色,他也不會為了這種事去影響本就淡薄的父子情分。
反正如今的陸家已經不需要再靠婚姻來換取好處了,時家也并非小門小戶,他如果不希望發生在自己這一輩身上的事再在下一輩身上重演一次,其實這也就夠了。
結婚證已經領到手,陶黎書笑笑提醒仍未改口的時千:“還叫叔叔?”
時千也很爽快:“爸。”
沒忘了陶黎書,“媽。”
“诶,”兩人雙雙應聲,早就準備好的改口紅包遞出來,“來,以後好好過啊,司南以後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好的,你也不要怕,我們幫你好好訓他。”
直到今天,時千終于理解了時長遠那句“隻要搞定了陸司南陸家不在話下”是什麼意思,雖然她這個爹對于商業理解幾乎是一塌糊塗,但看人倒是很有自己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