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醫生，”荀玉扶着門框氣喘籲籲，沒打完招呼就徑直坐在了徐姿對面的椅子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荀玉坐在椅子上渾身都不對勁，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徐醫生紮滿注射器。她拍拍上次從徐醫生手裡存活下來的胳膊，試圖從中汲取力量。

下一秒，荀玉深吸一口氣，突然站起來，擡頭挺胸收腹，雙手自然放在大腿兩側，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報告徐醫生，我最近在謹遵醫囑認認真真調整作息。不節食不熬夜不調用源感力，多運動多吃飯多睡覺。現在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符合一切體檢條件。請徐醫生指示！”

徐姿被吓了一跳，她上下掃了荀玉一遍，最後視線定格在她大大的黑眼圈上，深覺這個世界着實荒唐的過了頭。

徐姿疑惑地問出聲：“你覺得我像傻子嗎？”

荀玉：“……”

“呃，那個……”荀玉搓了搓手，下一秒臉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徐醫生，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開始吧。争取速戰速決，不給在座的各位領導添麻煩。”

徐姿聞言隻是笑了笑，笑得荀玉心裡發毛。

學院為學生提供的體檢項目一般包括物理檢查、部分化學檢查和影像學檢查，以及源感力水平波動測試。

上次荀玉因源感力透支被送來校醫院，隻來得及做了其中幾項檢查。盡管她僅有的幾項檢查結果均不太正常，但數值也在合理變動範圍内，用“營養不良”這類症狀完全解釋得通。如果徐姿沒有注意到荀玉用過的消毒棉顔色不太正常，恐怕也不會多想。

既然決定要體檢，徐姿幹脆向學校申請了全套體檢流程。

在荀玉進第一間屋子前，徐姿友好地提醒她：“接下來的體檢項目有點多，流程比較繁瑣，你做好心理準備。”

荀玉不懂向來鐵面無私的徐醫生說出這句話時的分量，她本着“能省則省、敷衍了事”的态度大踏步走進了物理檢查室，之後緊接着被安排進了化學檢測一室，并在長達三個小時的時間裡連續不間斷地跟着徐姿在校醫院裡跑上跑下，為了檢測樣本進進出出。

手裡的體檢憑證越積越多，荀玉做完最後一項體檢項目時天已經黑了。她趴在椅子上兩眼昏花，幾近不省人事。

徐姿拿着體檢報告進來，嫌棄地踢了踢荀玉趴着的椅子：“你們這群小孩身體素質真是越來越差了。”

荀玉兩隻胳膊耷拉在椅子外邊，不甘心地為自己正名：“你從學院裡随便抓個人來體驗一番，三個多小時不累也暈了。徐醫生，你真的不是在假公濟私嗎？”

“你當學院的體檢項目是想做就做的。”徐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下次你想做我還不願意伺候呢，我巴不得校醫院永遠不開門。”

徐姿快速過了一遍體檢報告，眉頭越皺越緊。荀玉幾乎每項檢查結果都處在正常區間的邊界值，單拎出一項來看并沒有太大問題，但每一項結果都如此問題就有些棘手了。

“身體弄成這個樣子，你是吃垃圾長大的嗎？”

“唔，是啊。”雖然徐醫生的語氣充滿了嘲諷，可荀玉卻悲慘地知道她在無意間說出了不容置疑的事實，所以隻能誠實地點頭。

“你……”徐姿一時語塞。

她知道學院裡相當一部分孩子是貧困生，饑餓和疾病伴随着他們長大。這群孩子想方設法進入學院，就為了有朝一日出人頭地，改善家中世代貧窮的狀況。他們身上往往背負着巨額債務和難以想象的壓力，精神面貌與上等星球的孩子大不一樣。

她沒想到荀玉也是這種情況，甚至還要糟糕，盡管從她的氣質上看不出來。

太空垃圾這種極易經受太空輻射的東西也是能随便吃的嗎？？

“星際宇宙茫茫無邊，太空裡無數個不起眼的角落會在同一時間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無數的事情，況且我也隻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部分。徐醫生你還年輕，不知道很正常，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聯邦階層固化嚴重，荀玉已有所體會。醫生這麼體面的職業，接觸它想必也要具備一定的能力和資源。徐醫生一看就出身上等星球，不知道也正常。荀玉大方地擺擺手表示理解，她向來心胸寬廣，從不計較得失。

聽荀玉反過來安慰她，徐姿直接被氣笑了。她狠狠敲向荀玉的腦袋：“剛剛是我失言了，我向你道歉。但這不是你可以和我嬉皮笑臉的理由，你的身體什麼樣子你自己不清楚嗎？！”

“血檢和其它結果暫時沒有出來，這段時間你就安安穩穩在學院呆着。一日三餐正常食用，按時休息，源感力什麼的你就别想了，聽見沒有？！”

“嗯嗯嗯！”荀玉捂着腦袋不停點頭，示意自己非常明白徐醫生的意思。

看出荀玉的敷衍之意，徐姿也不再多說，手臂一揮指向門口：“行了，出了結果我再通知你，麻溜走人吧。”

“徐醫生再見！”

徐姿話音剛落，荀玉已經沒影了。

問診室重新恢複了安靜。徐姿坐在桌前，目光緊緊盯着那份體檢報告。

……太空輻射嗎？

她一頁一頁撚過手裡的紙張，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最好不是她想得那樣，否則事情就變得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