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口不提自己和謝枝意的相處,隻是所有表情都已出賣了他,顯然二人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過往交集。
蕭灼早在道觀之中便知道他們二人的這樁婚事,婚約來的猝不及防,縱然他想要阻止卻也來不及。
不過——凡事還未成婚就有機會,縱是成了婚他也不介意搶回來。
謝枝意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詭異畫面,想象中的針鋒相對并不存在,所有擔憂化為烏有,這情況……竟然離奇和諧。
“長樂公主。”陸乘舟率先發現謝枝意到來,站起身,作揖行禮,舉手投足間溫潤如玉,君子端方。
謝枝意自是回了一禮,随後睫羽輕顫視線落在另一人身上,根本不敢同那人正視,聲音輕和如風絮,“太子殿下。”
長久寂靜,沒有等到那人的回答,她低垂頭顱望着腳下繡花鞋,直到眼中出現另一雙雲紋圖騰的鞋履,距離一步之遙。
“皇妹,别來無恙。”
時隔三年,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聲線清冷如玉,挺拔清隽的身影擋住光線,幾乎将她整個人籠罩在隻屬于他的陰影之中。
謝枝意下意識擡首正好望進他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瞳,氤氲着化不開的墨,蟄伏着濃烈森寒的危險。
瞳孔緊縮,步子剛往後退一步,卻見他傾身上前再次拉近二人距離。
他的身上散着淡淡松雪香,好似還沾染了道觀的香,伸出的一隻手落在她肩上如毒蛇吐信,駭得她臉色蒼白如紙。
直到——他從她的肩頭取下一片桃花瓣,似笑非笑凝着她,唇角勾着一抹溫和的笑,“三年不見,阿意倒是和孤生疏不少。”
謝枝意喉嚨似被攫緊發不出任何聲音,心髒浮浮沉沉像浸泡在冰冷的潭水中,不斷被人撈出又浸泡其中。
“長樂公主可是身體不适?”
陸乘舟上前一步試圖隔開二人距離,好在此時蕭灼已經将落在她肩上的那隻手收回去。
有陸乘舟在一旁謝枝意方知自己險些失态,深吸一口氣緩過心神開口問道:“不知殿下尋我有何要事?”
“此次歸京給你帶了東西,進來看看。”
蕭灼率先邁步往書房的方向而去,幾步後,察覺身後無人跟上又回首深深凝了一眼謝枝意,眼底柔情缱绻,語氣溫柔喚她,“阿意……”
分明和過往别無二緻卻無端叫謝枝意起了身雞皮疙瘩,尤其是蕭灼的視線随即落在陸乘舟身上,更是令她頭皮發麻。
下意識的,她上前一步想要阻攔蕭灼審視陸乘舟的目光,才剛踏出一步,面前多出一道身影。
身姿如鶴,長身玉立,竟是陸乘舟!
“太子殿下,臣方才想起入宮之前謝夫人讓長樂公主回府一趟,臣和公主不得不先行一步。”
此話方落,謝枝意錯愕望向陸乘舟,心底緩緩漫開暖流,與此同時她也想起來此行的目的,緊接着陸乘舟的話開口,“陛下方才允我回一趟謝府,眼下時辰不早,殿下若有要事不如改日再談?”
二人相繼前後開口,說話滴水不漏,無形中的舉動又關心着對方,倘若不知道的人或許以為他們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蕭灼遲遲沒有出聲,臉色也沒有太大變化,唯有那雙墨瞳暗沉如晦,須臾,方道:“你們走吧。”
得了他這句話謝枝意緊繃的心頃刻間松懈下來,若是換做三年前絕對不會這麼容易輕拿輕放,她知道他的性子是多麼古怪偏執,莫非這三年道觀清修當真讓他修身養性、換了心境不成?
心底的揣測始終盤桓,剛出院子還沒來得及邁出東宮大門,卻見一内侍急匆匆跑來,待到二人面前時早已累的滿頭大汗。
“陸大人,陛下有事尋您,正在淩霄殿傳召您呢!”
内侍跑了一路心急如焚,生怕耽擱片刻惹得陛下怪罪,陸乘舟本想和謝枝意一并離開,而今陛下遣人傳話,他不得不去。
陸乘舟面露難色,眼下還未帶謝枝意離開東宮就出現這樣的事情,那位太子看着平和無害實則城府極深,他擔心謝枝意出事。
内侍見他遲遲未動不禁焦急催促着:“陸大人,您怎的還不動身?莫非要叫陛下久等?”
“陸大人你先去吧,我可以自己回謝府。”
謝枝意牽唇莞爾,似乎真的沒有問題。
陸乘舟一看再看實在不安,最後隻得叮囑了聲,“若是有事随時遣人來陸府尋我。”
謝枝意自是點了點頭,直到陸乘舟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宮道,唇角牽着的笑意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心底更是像壓着一塊石頭那般沉重。
“陸大人這就走了?孤以為他會送你回謝府,如此看來,阿意你在這位陸大人的心中不過爾爾。”不知何時蕭灼來到謝枝意身邊輕描淡寫開口,語氣不屑譏诮,涼薄如斯,和先前那副謙和溫雅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謝枝意摁着掌心,終于選擇不避不讓直視着他,“那個内侍,是殿下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