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禾沒敢繼續細說,因為她相信謝枝意已經猜到接下來的話。
倘若蕭灼當真失了帝心,先前又得罪過那麼多人,今後可就難了。
“你是從何得知的此事?”謝枝意禾眉緊蹙,追問道。
“是方才奴婢偷聽到了沈姑姑和林大人的談話,他們并未發現婢子,而且看他們的表情也在擔心這件事。”
昨日綠禾還在疑心,可今日這件事做不得假,更遑論她還試探着想要邁出東宮,卻見東宮周遭已被禁衛軍看守得極為嚴密,恐怕不單單是禁足這麼簡單。
謝枝意沒有料到蕭禹竟然做到這樣的地步,轉念一想,或許是蕭灼此舉令陛下太過失望才會如此,否則一直未曾受過重用的三皇子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拿到兵符呢?
比起這些,她更擔心蕭灼。
“太子呢?太子那裡情況如何?”
綠禾忐忑搖頭,“林大人說太子今晨一直歇在殿内不曾離開,也不讓任何人入内,早上的膳食絲毫未動。”
謝枝意再也坐不住,先前所有的懷疑、疑慮頃刻間抛之腦後,迅速換過衣裳後朝着蕭灼的寝宮而去。
才至門口,就看到林昭一臉無奈站在院外,一旁的侍衛捧着膳食安安靜靜站着。
“殿下,您已經半日未曾進水進食,還是吃些吧!”隔着緊閉的房門,林昭勸說着。
然而自始自終裡面安靜極了,沒有絲毫動靜。
謝枝意蹙了蹙眉,上前将托盤取過,淡聲道:“林大人,開門吧!”
林昭怔了怔,為難開口:“可是殿下不讓人進去……”
“無妨,若是他責罰的話,我來擔着。”
謝枝意執意要林昭開門,林昭也知若是旁人違反命令太子定會嚴懲不貸,可換做長樂公主,那就不一定了……
“嘎吱”一聲,殿門打開,謝枝意一步步邁了進去,林昭貼心将門關上,不讓外人入内打攪。
天階陰雲密布,日光藏匿,偌大的殿内窗牖盡數合攏擋住光線,未點燭燈,亦是透着鈍重的滞悶和灰暗。
謝枝意先将托盤擱在桌前,視線在殿内逡巡,而後才在書桌邊尋到蕭灼的身影。
他僅着單薄的衾衣,未曾束冠,長發落在身後,骨節分明的指尖夾着一枚黑棋,擺在桌面的是一盤棋局。
他在和自己對弈。
晦暗光線籠罩着他的身影,幾乎将他整個人融入沉沉無盡的黑暗,想了想,謝枝意從花梨木衣架上尋到一件披風來到他身邊。
“阿兄。”
她輕聲喚了他,将披風小心翼翼蓋在他肩頭,隔絕寒涼。随後視線落下,望着這盤棋局,片刻就能看出其中局勢,瞳孔微微一震。
這是——一盤死棋。
蕭灼手中那枚黑子遲遲未落,抛回棋盒後,倏然握住了她的手,感觸到她微涼的指尖,聲音一貫溫和,“你怎麼來了?可是林昭說了什麼?”
他俨然有些不悅,似乎想要開罪林昭,謝枝意本想避開他的手,聽了這話心思全部被他牽引,連忙解釋起來,“林大人說你已經半日不曾用膳,有些擔憂,我……我便想進來看看。”
“隻是禁足罷了,死不了。”
蕭灼輕描淡寫說着,唇畔笑意散漫慵懶,大掌緊扣着她的柔荑,暖玉生香,黑暗籠罩的瞳孔暈染墨色,晦暗至深。
“你吃過了?”他先是這麼一問,并沒有等到謝枝意回答,徑自說着,“罷了,陪孤一道用膳。”
他拉着謝枝意起身朝着桌邊走去,耽擱這麼一小段時間飯菜不似先前溫熱,謝枝意正想着讓宮人熱一熱,卻被蕭灼阻攔,“湯還是熱的,你喝湯吧。”
他用手指觸碰過瓷盅,給她舀了一碗,而後才慢條斯理就着冷卻的飯菜用着。
他面上沒有太多表情,要是換做以前這樣的飯菜絕對不合他的胃口,可現在似乎……并不計較這些,或者說,有了更為糟糕的事情,比起吃食來,這些就算不得什麼。
謝枝意越瞧越不是滋味,就連喝到口中的湯都似變了味,寡淡無奇。
“阿兄,我都知道了,你不必瞞着我。”她擔憂看着他,“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和陛下再解釋一番,他一定會聽的。”
說罷她放下湯匙就要起身,手腕瞬間就被蕭灼扣住。
她沒有察覺蕭灼唇角的笑意不斷上揚,放縱的恣意愈深,更不知他的那顆心早已被深淵侵占。
謝枝意當然不能去找蕭禹,畢竟,這場戲還要繼續演下去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