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蕭禹對蕭凜到底存了幾分愧疚,畢竟先前那樁事是照着蕭灼的計劃在走,就連蕭凜也是其中的棋子。
故而武安王蕭焱死後,蕭禹幾乎不再傳召蕭凜,原本議論紛紛是否廢太子之事就這麼徹底沉寂下去,再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至于蕭凜,他手中的禁衛軍兵符還在,今日過來,也是蕭禹讓他歸還兵符。
這一次的利用徹徹底底,也叫蕭凜徹底寒了心。
他冷肅着臉入了淩霄殿,眼睜睜瞧着蕭灼如沐春風,衣領之下隐約可窺見一道吻痕,那是什麼,不必細說。
眸色黯了黯,二人擦肩而過,蕭凜将兵符交還。
蕭禹從不擔心他會将這兵符私吞或者拒不歸還,要是蕭凜當真生出了别的心思,他也留了後手。
“凜兒,說起來你的年紀比太子還要大些,聽說你身邊尚無女眷,不如也像忱兒那樣舉辦一個選妃宴,京城之中但凡有你看上的女子,朕會做主給你賜婚。”
此前,他從未關心過蕭凜的婚事,這也是他第一次提及,看似的關心實則出于多日來的歉疚之心,對于蕭凜而言,愈發覺得諷刺。
“父皇當真什麼樣的女子都願意做主賜婚麼?”
原本蕭凜并不信容貴妃的話,他從小竭盡全力和蕭灼比,多麼希望父皇的目光能落在他身上,多些稱贊,可後來呢,他好像得到了這些,又快速消失掉,就像是鏡花水月。
他曾沾沾自喜在蕭灼面前的自得成了笑話,或許那個時候蕭灼早就一清二楚,卻還是冷眼旁觀任由他這個跳梁小醜肆無忌憚在他面前跳腳。
無數的譏諷擊碎了他的心,尤其在他這句話出口後,肉眼可見的,蕭禹沉凝了臉色,暗含警告:“蕭凜,隻要那個女子身上并無婚約,自然皆可。”
蕭凜的心終于飄搖墜地,原來蕭禹什麼都知道,也知道了他對謝枝意不可言說的情。
攥緊手心,他不再像先前那般始終誠服于他的父皇,因為這一刻他深刻認識到蕭禹所有的父子之情隻會給蕭灼,對于其他人而言,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陸乘舟先前和她有過婚事,太子不也毀了麼?為何到了我這裡就不行?”
他想說蕭禹偏心,想說他是否一直都在利用自己,越是這麼想心底的感傷愈甚,寒涼刺骨。
蕭禹不願看他,移開視線,“既然你不願選皇子妃也無妨,先前你剿匪的時候還有餘黨殘留,此事交給你處理幹淨。”
他不再多言,就像現在這樣隻是找了個借口将他趕離京城,至少别在蕭灼成婚前礙眼。
蕭凜做不到無動于衷,心髒陣陣抽疼,像灌了風一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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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貴妃找來的時候謝枝意正窩在長樂宮裡看話本。
這段時日蕭灼的傷勢已經好全,她也不适合繼續待下去,最重要的是每每入夜蕭灼都會鑽入衾被,除了最後一步不做,其餘幾乎都被他啃得一幹二淨。
撫上鎖骨,對照着銅鏡,片片斑駁吻痕像海棠花般灼目,她僅看了一眼就臊着臉挪開視線,将衣領拉上掩去這些痕迹。
都叫他輕些力道到頭來還是留了吻痕,得虧她沐浴是不喜旁人伺候,否則要是被綠禾瞧見定是一番揶揄。
待在長樂宮的日子枯燥乏味,好在謝枝意喜靜并不覺得無聊,聽說蕭灼病好後陛下扔了不少政事給他,他也忙得腳不沾地,不過再忙,夜間總要過來長樂宮陪她一并用膳。
“公主,您若是不願見的話奴婢這就尋個借口将她打發了。”
沈姑姑不覺得容貴妃會安什麼好心,别以為先前幫了一回謝枝意,但是她的脾氣古古怪怪,還是莫要太親近。
謝枝意想着上次那樁事還是覺得見一見好,她讓沈姑姑請了容貴妃入殿。
容貴妃并非空手而來,而是準備了些吃食,掀開食盒後上面的點心樣樣精緻。
“這些都是宮外的點心,宮裡頭就算再怎麼做也很難做出相似的味道。”容貴妃自顧自拿起一塊放到口中品嘗,神态閑适仿佛隻是換個地方用點心。
她吃得香甜,謝枝意也動了心思,正要伸手去取,一旁的沈姑姑攔了下來,先用銀針試了試,才放心退到身後。
這些皆被容貴妃看在眼中,不過面上并無波瀾,倒是謝枝意有些尴尬。
直到吃完手中的點心,容貴妃取出帕子淨手,這才幽幽出聲:“長樂,本宮想邀你去一趟绛雲軒。”
謝枝意怔了怔,她在宮中這麼久,這是容貴妃第一次邀約。
太過反常,她禾眉蹙起,“娘娘有何要事,不妨直言。”
容貴妃淡淡道:“也沒什麼,不過是為了本宮那兒子。他明日就要離宮,一時半載回不來了。”
未等謝枝意拒絕,她的視線直直落下,帶着幾分懇求,“臨别前,我想請你見他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