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後的女郎僅着單薄衾衣,敞開的花雕木窗漏進些許晚風吹動如瀑青絲,婀娜窈窕身段在微醺燭光下分外旖旎。
蕭灼踏入殿内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卷,她的每一縷青絲、每一個動作,都在無端撩撥着他的心弦。
回想書房所見,眸底沉息了瞬,所有暗色蟄伏,緩緩踱步而入。
“阿意。”他聲音輕緩,柔和散落在濃稠夜色中,唇角勾起,一步步朝着她而去。
聲音方落,謝枝意隻要想到今日在書房裡種下的種種懷疑,薄唇緊抿成線,身子更是僵硬極了。
即便沒有在書房裡找到更多的證據,可那方木盒一定有問題,這也導緻了她此時根本不想見蕭灼,更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不叫他懷疑。
“今日我去書房找了些東西,夫君想要聽聽麼?”
思來想去,她還是選擇先抛出一定的誘餌,今日恐怕東宮裡頭的護衛早就同他禀明,他一定心存疑慮。
隻是蕭灼似乎并不在意此事,甚至上前一步想要從她手中取過巾帕替她擦拭,她無法在有所懷疑的情況下還對他信任坦蕩,因而他的手落在巾帕刹那,果斷往後退去一步,避開他的碰觸。
仿佛……他就是洶湧的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蕭灼眼底的光更為暗沉,面上笑意依舊,語氣自然,“宮中任何地方阿意都可來去自如,不過是書房罷了,阿意在書房裡發現了什麼,緣何對夫君如此抵觸?”
他将那東西藏得極好,斷定謝枝意不會發現,不過是一個空木盒罷了,又能說明什麼?
他的笃定從容并未叫她打消心底疑慮,誠然,她确實沒有找到任何的證據,可正是因為這點才更叫人疑心。認識蕭灼時至今日,他不會在書房裡擱置無用之物,更何況空木盒裡的香味她很熟悉 ,确定是蘅蕪香無疑。
種種疑點串連成線,縱然沒有證據,她也不會讓他靠近半分。
“夫君,我隻問你一句,蘅蕪香可是你親手所制?”
不等他回答,謝枝意緊緊凝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的表情,“我隻想聽見實話,你知道的,我最厭惡的就是撒謊。”
這般和他對峙,蕭灼已經沒了撒謊的必要,事實上,他本以為可以一直隐瞞下去,而今她發現了端倪,懷疑到蘅蕪香上,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阿意這麼聰慧,既然猜到了,何必還要刨根問底?”迷離夜色和燭光交織,燭光一分為二落在他高挺鼻梁,半明半暗,“有些事情,都不知曉才不會叫人多思多想。”
聽到這話,謝枝意的心已經徹底涼了大半,狠狠攥住拳,面上染上一層薄怒,“所以——你所說就是要我捂住耳、掩住口鼻,當個聾子瞎子麼?”
輕歎了聲,他的語調溫柔入骨,帶着幾分縱容和寵溺,“阿意,我隻是覺得這樣對你更好而已。”
“你所謂的好真是叫人可怕,那種陰私的手段你是從哪裡學來的,我從未想過你會将那種‘下作’東西用在我的身上……”
事到如今,謝枝意已然不知他到底還剩下幾分真幾分假,溫文儒雅的皮囊下掩藏了多少黑暗,他怎能這般無恥,哄騙着她團團轉?
心底破開的裂縫不斷放大,宛若冷風卷過冰原曠野不斷瘋狂灌入,凍得她渾身都在顫栗。
牙關緊咬,眼中對他的情意早已不在,隻剩下偌大的恐懼。
幾乎,用盡了氣力,她才艱澀道出那一句,“給我解了。”
因着心緒劇烈浮動,手腕上桃花印記愈發滾燙,她不想再看見那樣的痕迹,更不想看他。
腰肢抵在身後桌案,月華流瀉而下落在她清冷如霜的面龐,有那麼片刻,就好像她會乘着月色離去,徹底消失在眼前。
花窗湧動的夜風吹熄了殿内燭火,刹那,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半晌,黑暗中傳來一聲散漫輕笑,“原來……阿意已經知道了這麼多。”
頓了頓,他拖長尾音,聲音宛若林間叢莽吞吐的蛇信,“但是阿意,我無法将此解開。”
謝枝意的面色變得更為蒼白,“你什麼意思?你做的‘鐘情香’為何解不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等到她察覺到的時候,方才對峙之人已經近在眼前,雪色皓腕被他緊扣在手中,清晖月光,将桃花印記映照的清晰分明。
而他的臉龐溫潤如玉,笑不達眼底,“這般美的桃花,是屬于我的,不該解開。”
那雙晦暗幽深的目光直勾勾撞入她的眼底,無數墨雲暗潮翻湧,不過一眼,就叫人毛骨悚然。
他陰私,他下作,他卑劣不堪,他不擇手段。
從前種種過往不斷從腦海中劃過,腦袋似被人重重敲了一棍,聲音顫抖發澀,“從我回到盛京那日,你是不是就在籌謀算計了?什麼受傷,什麼武安王,甚至跪在淩霄殿求情都隻不過是為了我能心甘情願嫁給你,對不對?”
隻要不斷回想,更多的記憶湧入,也叫她更為驚顫面前之人的可怖如斯。
“阿意,準确來說,應該是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