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售妝品的計劃進行得并不順利。
梁霈和紀莘不方便吐露身份,又以幂籬遮面,店鋪掌櫃們見她們遮遮掩掩,不願收來源不明的妝品,梁霈和紀莘走了幾家鋪子,最後竟是連樣品都沒有送出去幾個。
更重要的是,梁霈仔細觀察了一番,雖然她做的妝品好用,但并沒有比市面上的出色,如此掌櫃們也确實沒有必要收她的妝品。
紀莘陪着梁霈走了一日,铩羽而歸之後,第二日,梁霈沒有找紀莘,獨自帶着素雨又出了門。
紀莘已經幫她太多,她不能一味麻煩紀莘,也該試着靠自己解決難題。
昨日逛的是城中最大的幾間胭脂水粉鋪,今日梁霈換了目标,改去熱鬧街市上的小攤,每走過一家,便用心觀察該家小攤的妝品有何特色,間或買一些品質确實好的。
逛完兩條繁華街市後,梁霈對素雨道:“今日已經看過許多家小攤了,我們不好出門太久,這就回去吧。”
“娘子快兩個時辰未曾飲水了,旁邊有家飲子鋪,娘子不如先去用一碗飲子,然後再回府?”素雨道。
幂籬飄動,梁霈在幂籬下點了點頭,“也好,你也用一碗吧。”
梁霈和素雨走進飲子鋪,梁霈找了處僻靜的角落座位坐下,素雨則去櫃台點了兩碗香茅飲。
香茅飲被端上桌,主仆相對而坐,梁霈摘下幂籬,對素雨道:“快喝吧,我們還要抓緊回去。”
梁霈怕有人注意到她,從摘下幂籬開始就沒有擡起過頭,可是不幸地,她還是被人看到了。
鄭洄自覺既然他插手了整治商鋪做假售假之事,那麼他就有義務管到底。
今日他來街市巡視後,路過一家飲子鋪,鬼使神差地向鋪子内瞥了瞥,而後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仿佛不由自主,等他再清醒過來,他已坐在了梁霈對面。
在鄭洄坐下之前,素雨認出這位大理寺少卿,她哪裡敢和他同桌而坐,迅速起身站到了梁霈身後。
梁霈是在素雨彈射起身時看到鄭洄的,素雨動作迅捷,吓得梁霈也想跟着站起。
梁霈無法理解,這家飲子鋪明明客人不多,為何鄭洄要和她坐在一桌?
桌對面的梁霈坐立不安,鄭洄努力用最溫和的語氣安撫道:“娘子坐着就好。”
梁霈不知鄭洄在盡力表現得和善,隻覺得鄭洄面無表情,果然不負“鐵血判官”之名。
梁霈扭頭看身後的素雨,拍了拍身下條凳,“你坐我旁邊吧。”
素雨拘謹搖頭,鄭洄看出梁霈在借着和素雨說話回避他,視線飄向素雨,“坐。”
鄭洄隻說了一個字,素雨被吓得立刻坐下了。
在短暫的手足無措之後,梁霈記起她所受的教養,不得不壓下心中對鄭洄的恐懼,盡力表現得落落大方。
隻有素雨知道,雖然梁霈的每個動作都看着自然,但她用飲子的速度分明比平時快了許多。
鄭洄對飲子不感興趣,他是為梁霈而來,可梁霈專心地低頭用着飲子,毫無和他說話的打算,鄭洄隻得在腹中搜刮話題。
片刻後,鄭洄終于想到了能與梁霈聊上一聊的事,“六娘子,販賣假貨、刁難你的那家香鋪已被查封,萬年縣衙正在整頓市面上的販假之風。”
“那可真是好極。”梁霈擡起頭,正要道謝,突然意識到不對,表情蓦地僵住,“鄭少卿知道那日的人是我?”
梁霈烏溜溜的眼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鄭洄,鄭洄這才想起那日他是裝作沒認出梁霈的,此刻說漏,他本想解釋一番,突然注意到梁霈右頰上結痂的傷口,說出口的話不自覺地就變了,“你受傷了?”
梁霈雙眼快速眨了眨,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小傷,無礙的。”
傷的來曆不好解釋,梁霈怕鄭洄繼續問下去,顧不上再計較别的,匆匆用完一整碗飲子,起身向鄭洄告辭,“鄭少卿,天色漸晚,我須得快些回家,這便告辭了。鄭少卿慢用。”
梁霈走得急匆匆,鄭洄卻坐在原處紋絲未動。
他在回想與梁霈幾次倉促的見面。
第一次,她慌不擇路地沖到他的馬前,泫然欲泣地哀求他救她的阿耶;第二次,她遇到販假的香鋪,雖據理力争但勢單力孤,險些被打;第三次,在奢靡繁華、喧嚣熱鬧的宴會上,她獨自躲到了無人處,卻還是難逃被孟浪之人搭讪;第四次,她面頰帶傷,卻不敢說起緣何受傷。
她總是怯生生的,似乎總是在受委屈、受欺負。
眉間蹙起兩道不易察覺的溝壑,鄭洄嘴角緊抿,眼中掠過不快。
“鄭仁,”鄭洄吩咐身後的長随,“打聽打聽梁六娘在梁家的處境。”
宣國公府正廳,一片觥籌交錯之間,陳氿終于見到了孟家諸人的廬山真面。
孟氏長姊孟仙蕙,當今聖後,膝下兒子皆在幼時夭折,長成的唯有幼女永慶公主。聖後今日未在,但一襲錦繡華服的永慶公主出席了家宴。
二姊孟仙葳,夫宋國公,膝下一子,名馮翰成。
三姊孟仙菀,夫宿國公,膝下一子,名趙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