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孟淮,宣國公,妻崔氏,嫡子孟宗倫。
可惜孟宗倫已成廢人,無法參加家宴。
而這場家宴的目的,是為了讓陳氿見過孟家的諸位姑母、兄弟姊妹,正式成為孟家一員。
陳氿暗自覺得好笑,前幾日宣國公大張旗鼓地辦了一場宴席,全華都城都已知道宣國公府冒出了一位二郎君,可家宴卻辦在了那場宴席之後,這順序不是反了麼?
顯然孟淮這是使了一招先斬後奏,迫使孟家衆人不得不認下陳氿。
如此看來,有人并不歡迎陳氿來到孟家。
果不其然地,家宴還未結束,已經有人開始發難。
永慶公主手執金叉,叉起玉盤中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細長指甲劃過叉柄,神情似笑非笑,狀若随意地道:“也是巧了,我記得我見過這位,四表兄。”
永慶公主所指的“四表兄”,正是陳氿。
永慶公主身側,坐着一位面龐俊朗,丹鳳眼細長,表面溫文謙和,實則眼中時常閃過陰鸷的年輕郎君,是永慶公主和陳氿共同的二表兄,趙崇。
趙崇接道:“殿下是在何處見到的四表弟,怎麼未曾将他帶回,好讓舅父與他團聚?”
永慶公主嗤笑一聲,兩指捏着叉柄轉動,目光射向陳氿,一側唇角勾起,“我怎麼可能想到袁适私宅的一名仆役,竟會是我的表兄?”
“仆役?四表弟為了生計,當真是能屈能伸。我這做兄長的,委實自歎不如。”趙崇說着轉向馮翰成,“大表兄,你說是不是?”
馮翰成坐在最末位,身子歪歪斜斜,一襲華美錦袍被蜷得皺皺巴巴,正一手支頤,眼神不知飄在何處。
“啊?”馮翰成被母親掐了一把後才回過神,“啊,對啊對啊,四表弟人品模樣都是上佳,我也自歎不如。”
趙崇眼中劃過鄙夷,不再看馮翰成,對永慶公主道:“表妹不妨講講,之前見到四表弟時是何情景?”
“我來講好了。”陳氿鎮定自若,聲音清澈,每一個字都仿佛擲地有聲,“我在袁适的私宅做過幾日仆役。有一日殿下闖進私宅,打傷門房,拆毀院門,将袁适珍藏的字畫古籍扔得七零八落,最後揪出了一名女子。殿下質問袁适那女子的身份,命人當衆剝去那女子的衣裳,我見那女子可憐,便上前解釋了幾句,打消了殿下對那女子身份的疑慮。不承想,那女子竟是袁适的外室,我陰差陽錯地幫了袁适,得罪了殿下,想來殿下還在記恨我吧?”
永慶公主盯着陳氿不語,趙崇開口道:“外室?怎麼……”
“行了。”孟淮突然發聲,警告地瞟了趙崇一眼,而後道,“永慶,我新得了一幅字畫,你同我去書房品鑒品鑒。”
永慶公主對字畫毫無興趣,正欲推拒,接觸到孟淮不容拒絕的眼神後,不得不回道:“是。”
孟淮和永慶公主離開,宴自然也就散了,陳氿看着崔氏離開的方向,眼中深藏的恨意如同漩渦,迅速飛轉湧上。
方才崔氏在席上一言不發,隻端莊賢淑地不停為孟淮布菜,舉止态度與陳氿記憶中的盛氣淩人截然不同。
終有一日,他一定會撕碎崔氏這副虛僞的面孔。
不過,眼下孟淮為何會單獨叫走永慶公主?
陳氿手指點了兩下膝蓋,起身走向孟淮書房。
書房内,一向飛揚跋扈的永慶公主竟在聆聽孟淮的教訓。
“你做下那等荒唐事,竟還要拉着你的兩位姨母一起做,你在想些什麼!”
永慶公主回答得滿不在乎,“我不覺得我做的事荒唐,我有好事想着帶姨母們一起,這有何不對,她們可很是感激我呢。”
“好事?那你怎麼會被人纏上,還要我替你收拾!”
“舅父若是不替我收拾,我自己也有法子解決。”
“住口!”孟淮斥道,“我管不了你,你出去吧。但是你記住,那件事讓我來處理,你不要再惹事!”
“是。”
永慶公主走出書房,碰到站在房外的陳氿,眼皮似乎都懶得擡一下,嘴角帶着一絲輕蔑的笑,與陳氿擦身而過。
陳氿走進書房,“你要替公主解決什麼?”
孟淮見陳氿出現,并不吃驚,“你不必理會這些事。你與殿下是血親,要好好相處。”
“就算我想與她好好相處,可你也看見她的态度了,你覺得可能嗎?”
孟淮走近陳氿,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她容不下你,是因為她與宗倫有自幼一起玩耍的情誼。你不該計較這些,隻需讓她看到你的能力和用處。你們都是站在權力之巅的人,遲早有用得上彼此的時候。”
陳氿胸膛震動,笑得諷刺,“是麼?那看來你們所謂的情誼也不值幾兩重,到頭來,重要的還是你口中的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