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氿猝不及防地又被人當胸捅了一刀,氣哄哄地撇下鄭洄,“我好意幫你,你卻戳我的痛處,你這人,無趣。”
紀莘和梁霈逛完幾家脂粉鋪,打算返回梁府時,陳氿又一次開口留人:“珍珍,我們方才聽了如此曲折的一樁情殺,不如現在就去丁叔家一趟。至于六娘子,有勞鄭少卿先将六娘子送回梁府,如何?”
鄭洄自然不會不同意。
紀莘聽明白了陳氿的暗示,這樁墜崖案很值得被報道,他們是應該趁熱打鐵,現在就去丁家寫報道的文章。
隻是不知梁霈是否願意與鄭洄同行。
梁霈其實可以接受。
此前她有些畏懼鄭洄,可是鄭洄向她求了親,雖然她沒有接受,也不認為鄭洄有多少真心,但她知道了鄭洄關心、同情她的處境,這讓她感到不苟言笑的鄭洄是有人情味的,所以也就不害怕鄭洄了。
紀莘見梁霈并不抗拒,對陳氿道:“好,我們走吧。”
梁霈對鄭洄微微點了點頭,“有勞鄭少卿。”
梁霈上了馬車,鄭洄在她身後幾不可見地彎了彎唇。
“六娘在做和脂粉有關的生意?”馬車内,鄭洄率先打破沉默。
梁霈有些驚慌,“鄭少卿聽到了?”
方才,梁霈和紀莘一邊逛街市一邊談論妝品,想來定是她們說的話被鄭洄聽到了。
“是。雖然有許多内容是我聽不懂的,但我隐約聽出了六娘在制作妝品,意圖售賣。”
梁霈惴惴不安地道:“六娘懇請鄭少卿替我保密,莫要告訴任何人。”
梁霈的一雙眼讓鄭洄想到了林間的鹿,無辜、慌張又靈動。
鄭洄看得喉頭發緊,喉結上下滾了滾,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提起這件事,是因為我想為我之前的唐突向你道歉。那時我隻知你過得不好,想盡我之力讓你過得好些,但卻未曾考慮你想要的是什麼。不過好在一切還來得及,今日我對你多了解了些,暫且不提求娶之事,我隻求六娘給我一個機會,一個繼續了解你的機會,六娘可願意?”
梁霈許久沒有回應。
鄭洄的眼神太真摯,梁霈不得不相信,鄭洄是認真的。
這與她此前的看法大相徑庭,梁霈不由得慌了神,她想說“不行”、“不願意”,可是話到嘴邊,卻莫名地變了。
梁霈輕輕應道:“好。”
另一邊,馬車駛到丁家,紀莘避開陳氿伸向她的手,自行跳下了馬車。
陳氿收回手,“糟了,方才應該想辦法把那幾份供詞要來的,這案子涉及許多時間和地點,若是寫錯了就糟了。”
“沒事,我都記得,我來寫就好。”紀莘道。
“我早就有些察覺,你的記憶力似乎超出常人,看來果然如此。”
紀莘想了想,而後點點頭,“好像是這樣,過去在宮中,我能記住所有宮人的姓名、籍貫、背景、履曆、廪賜之數,人人都說我記性好。”
“行了,你先去寫文章吧,待你寫好,我再找你。”
“好。”
紀莘心有所感,下筆飛快,迅速地寫好文章,交給了丁大叔後,陳氿從房門後探出頭,鑽進了房間。
紀莘笑着看他,“看起來你今日心情不錯,你是不是已經想開了?”
陳氿坐到紀莘對面,左手臂搭在桌案上托腮,右手背在身後,眼眸笑得亮晶晶的,“是啊,想開了。喜歡你是我的事,你有權喜歡或者不喜歡我,我不該計較,隻需要做好我想做的事就夠了。”
紀莘不可能哄陳氿,陳氿隻能自己哄自己,也算是成功地把自己勸明白了。
可陳氿的“想開”和紀莘以為的“想開”不是一種。
紀莘好不容易輕松了一些的心再次變得沉重,“陳氿……”
陳氿興緻勃勃地伸出右手,把一個物件放在了桌上,“這個送你。”
桌上放着的,是一個與小臭鳥極其相似的擺件,隻不過這一個是圓滾滾的兔子形狀。
陳氿解釋道:“我本來就是打算送你一整套的,可是我做得太慢,隻能一個一個地送給你,這是第二個。”
紀莘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是喜歡的,可她越是覺得喜歡,便越能感覺到陳氿的用心,這也越讓她覺得過意不去。
她不應該再接受陳氿的好,然後每每在不經意間,利用陳氿對她的喜歡傷害他。
既然陳氿還沒有想明白,那隻能由她來做切割。
陳氿見紀莘不說話,把右手食指舉到了紀莘面前,語氣頗有些撒嬌耍賴的意味,“你看,我為了做這個,手都受傷了。你現在若是不看,明日它可能就愈合了。”
紀莘微微低頭,看清了陳氿食指上那道極細極淺的傷口,陳氿的手又在紀莘眼前晃了晃,那道傷就像突然轉移到了紀莘的心上,痛得她站了起來。
“陳氿,讓我退出奇真轶報吧。”第一句說了出來,後面的便容易說了,“我已經考慮了好幾日了,這是最好的辦法,對你對我都好。”
陳氿的笑一瞬間僵住,收回手站起身,凝視紀莘許久後,終于不得不确認,紀莘是認真的。
再開口時,陳氿的聲音又變得沉重而壓抑,“紀莘,你喜歡寫文章,你有你想做的事,你不該因為我而放棄。不要因為他人而放棄你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不值得令你如此。如果,”陳氿頓了一瞬,右手在背後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如果我讓你如此困擾,我可以盡力試着收回我對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