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到大理寺,陳氿熟門熟路地來到二堂,自如得像回家一樣。
“勞你幫我遞一個口信,我要見甯王世子。”
堆積如山的卷宗擋住了陳氿的一半身形,鄭洄隻當坐在他對面的陳氿不存在,沒有給半句回應。
陳氿翹起二郎腿,腳一蕩一蕩地踢着桌腿,“你若幫了這個忙,作為回報,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
“世子沒空。”
“你還沒有問他,怎知他一定沒空?”
“因為不是人人都同你一樣遊手好閑。”
對于鄭洄的人身攻擊,陳氿沒有顯露出半點愠色,态度也不像是在請求鄭洄幫忙,更像鄭洄在求他幫忙。
“行吧,那我走了。你既不肯幫我,就不要怪我不幫你,但願你日後悔恨終生之時,不會懊惱得想抽自己的嘴巴。”
陳氿是真的要走,不是說說而已。他捏着鄭洄的命門,不怕鄭洄不就範。
鄭洄果然追了出來。
鄭洄其實說不上來他為何要追陳氿,隻是他方才見陳氿走得幹脆,便隐隐覺得陳氿似乎不是在放狠話,而是在陳述事實。
他若就這麼讓陳氿走了,恐怕他真的會錯過一個重要的消息,就此悔恨終生。
陳氿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沒有停下,直到鄭洄示意長随在陳氿前方将人攔住,陳氿這才站定轉身,環抱雙臂看向鄭洄。
“說說你打算告訴我的事。”鄭洄道。
“你先答應幫我約世子見面。”
“你先說。”
“不可能。”陳氿作勢又要走。
若鄭洄表現得友善些,陳氿也樂意對鄭洄客氣些,但方才是鄭洄先人身攻擊的,所以陳氿也沒必要對鄭洄客氣。
“站住!”鄭洄氣得牙癢癢,卻也實在無計可施,“我答應你,待我知會世子,再另行告知你見面的時間地點。”
“多謝。”陳氿道謝之後故意閉口不提鄭洄想聽的事,就等着鄭洄主動問他。
鄭洄看得穿陳氿的小伎倆,可他别無選擇,隻能如了陳氿的意,“可以說了嗎?”
陳氿挑了挑眉,故意雲淡風輕地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不過是梁家在為梁六娘挑選夫婿,想讓她盡快嫁人。”
鄭洄脫口而出:“她為何沒有告訴我?”
“你和她最多隻是認識的關系,她為何要告訴你?”
陳氿還記着上次他提點鄭洄,鄭洄卻故意紮他的心,今日總算是輪到他紮鄭洄的心了。
來啊,互相傷害啊。
鄭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不得不強壓着脾氣繼續和陳氿說話,“梁家為何突然急于讓她嫁人?”
“你自己想啊。”
理智被陳氿氣飛了片刻後又迅速回籠,鄭洄瞬間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鄭家與安德侯府沾着遠親,他已收到侯府二郎君婚事的請帖,由此及彼,他自然猜得出梁家急着為梁霈安排親事的原因。
“六娘有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她不會任由他人為她安排的,她打算怎麼做?”鄭洄問道。
“這個我還真不能告訴你。我告訴你這件事,是沖着我和你的交情,而我不能告訴你的這部分,是沖着我和她人的交情。我雖有意幫你,但也不能出賣她們。”
“她們?”鄭洄本就敏銳,在梁霈的事情上則更加敏銳,“所以胡娘子又在幫六娘策劃什麼,是不是?”
“無可奉告。”
“好啊,那不如我将胡娘子請到大理寺,同她好好地聊上一聊。”
陳氿拿捏着鄭洄的命門,鄭洄卻也清楚陳氿的命門,鄭洄固然不可能真的去為難無辜之人,但他可以借此威脅陳氿。
可是陳氿非但不懼,還态度嚣張地走上前兩步,目光中充滿挑釁,“你前腳将她帶來,我後腳就去找梁六娘,向她描述你的是非不分、濫用職權,請求她來救人。如此一番操作下來,她日後必會對你避如蛇蠍。”
“無恥!”
“哈,話可不能這麼說。和你有過節的是我,你卻要牽連她人,你我到底誰更無恥?”
鄭洄此刻不隻牙齒咯咯作響,拳頭也咯咯作響,他簡直恨不得把陳氿從立體的捶成平面的,然後當成一坨泥甩到牆上,讓陳氿這輩子都休想再為禍人間。
不過這些隻能是想象,現實情況中的鄭洄對陳氿束手無策,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眼不見為淨。左右陳氿不會告訴他更多,他與其在這裡和陳氿纏磨,還不如自行去想辦法。
陳氿欣賞着鄭洄憤怒離去的背影,惡劣地添上了一句火上澆油的話:“鄭少卿,你可千萬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紀莘回到梁家長房院子時,院内又是一片吵吵鬧鬧。
安德侯府送來的聘禮被擺了滿滿一院子,一群老媽子和婢女忙着清點和整理,正房大門緊閉,梁霓在房間裡大呼小叫,似乎又在對什麼事不滿。
紀莘一回到房間,就看見梨子一隻手捂着耳朵,另一隻手拿着巾布擦拭桌椅,口中小聲嘀咕着什麼。
紀莘喚了一聲:“梨子?”
梨子站直身體擡頭,“娘子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