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結束,聖人回銮,因心系聖後安危,聖人回宮後立刻便召了太醫,仔細詢問聖後的身體狀況。
而後第二件事,便是傳召陳氿和紀莘,問詢調查的進展。
神龍殿内,陳氿和紀莘尚未來得及說話,隻聽聖人問道:“聽說你們已找出安珀香來源?”
“是。”紀莘回道,“禁軍在徐尚功房中搜出一可疑香包,經妾和幾名太醫共同查驗,已驗明其中帶有安珀香,但……”
聖人強勢地打斷紀莘,“聽說除了下毒,徐尚功多年來一直偷竊宮中财物?”
紀莘不得不咽下方才未說完的話,順着聖人的問題回道:“是。徐尚功掌縫紉織造、金玉寶貨,尤擅首飾器玩的設計與制作,每每在新制首飾、器物時,以損耗之名私藏金銀、玉璞及有瑕疵的小首飾,偷運出宮于黑市進行交易,日積月累之下,已達不菲之數。”
陳氿将賬冊等物交給宦者,接着道:“經審問徐尚功及其宮外親人,臣等查明徐尚功借用親人名義,将贓款用于購置田産、鋪面和建造房屋,臣等已罰沒徐尚功及家人名下所有私産,宮中所有損失皆已被追回。”
聖人冷哼一聲,“真是沒想到,宮中竟出了這樣大的一隻蛀蟲,更有甚者,她竟敢在梓童發覺有異之後,妄圖謀害梓童!”
“聖人容禀,”紀莘道,“雖然徐尚功偷竊之事證據确鑿,但她并未招認謀害聖後殿下。更準确地說,徐尚功矢口否認接觸過香包,依妾推測,她很可能是遭人陷害。”
聖人随意翻看着宦者呈上的賬冊和罰沒明細,說得漫不經心:“犯人總會喊冤,她自知罪孽深重,咬死不願承認也是正常。既已查到證據,她認或不認又有何所謂,盡快處死吧。”
紀莘伏地叩首,“此案尚有疑點,就此蓋棺定論太過草率,聖人可否再容一些時日,妾必會查出真相!”
聖人将賬冊丢還給身邊宦者,對紀莘的話充耳不聞,“你們兩個退下吧。”
紀莘不死心地還想再争取,陳氿用力按住紀莘左手,搶先開口:“還有一事臣鬥膽請示聖人,參與偷竊的徐尚功的同夥應當如何處置?”
“都處死吧,此事你去辦就是了。”
陳氿手上愈發用力,示意紀莘不要再說話,叩首對聖人道:“臣遵旨。”
走出神龍殿正殿,去往内獄的路上,紀莘後知後覺,終于想明白陳氿為何阻止她說下去。
從聖人的言語中可以聽出,在召見他們兩個之前,聖人已經知曉宮中的調查進展,而在方才詢問他們時,聖人主導着對話,沒有給紀莘提起關于香包的疑點的機會。
并且,從未有人提起聖後發覺徐尚功行為有異,聖人卻堅稱聖後已對徐尚功起了疑心,徐尚功因此生出了謀害聖後之心。
聖人在給聖後中毒之事下定論,将所有罪行扣到徐尚功的頭上,令此事到此為止。
聖後中毒之初,聖人分明緊張關切,此時聖人卻變了态度,不想查出真兇,可見在南郊祭祀這幾日,一定發生了什麼,令聖人猜出了真兇。
聖人有意替真兇遮掩,隻有一個解釋——他不願此事破壞他一直以來維持的平衡。
在整件事裡,紀莘還有許多想不通之處,但如今也隻能就此作罷了。
紀莘頓住腳步,問陳氿:“我們為何還要去内獄?”
方才她沉浸在思緒中,木然跟着陳氿往内獄的方向走,此刻才覺得奇怪。
無論真相如何,真正的幕後之人是誰,他們已沒有機會再查下去,再去内獄提審又有何意義?
“去見徐尚功,她還沒有說出當年的真相。”陳氿道。
“就算不去問她,我也已經能猜出來了,更何況,她不會說的。”
“之前她不會說,但現在不同,她會說的。”陳氿語氣笃定。
内獄裡,徐尚功虛弱地坐在囚室一角,聽到漸漸走近的腳步聲,直起腰嘗試挺了挺脊背,可剛一動作便悶哼了一聲,隻得向後倒去,借冰冷的石壁支撐身體。
陳氿悠悠然步入囚室,“徐尚功,我們剛剛拜見過聖人,你不妨猜猜看,聖人是如何裁斷的?”
徐尚功輕嗤一聲,“聖人明察秋毫,自會命你們徹查,找出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