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淡笑着搖搖頭，“不夠。”

沈染有些洩氣地垂下頭，決定徒步十公裡。

顧謹忽然問：“沈小姐，你很喜歡錢嗎？”

這個問題很唐突，可是他這樣慢條斯理地問出口，配上低沉的語調，無端讓人覺得，他問了一個再正經不過的問題。

沈染坦然地承認：“對啊，誰不喜歡錢呢？”

剛說出口她就意識到，錢太多的人才會對錢不感興趣，眼前這位就是。

顧謹用手托着下颌，黑眸望向她，“如果沈小姐願意和我做一個交易，我可以讓你變得很有錢。”

他的聲音和眼神太具有蠱惑性，沈染微微張唇，卻沒有立刻拒絕。

她不知道的是，當魔鬼提出和她做交易的時候，她就已經步入陷阱了。

顧謹終究沒有讓沈染徒步下山，開車送她回了酒店。

沈染回國後，電子郵箱裡收到一份顧謹發來的協議。協議内容是，沈染作為私人助理陪伴顧謹一年，在此期間，沈染運營工作室所需的全部資金都由顧謹贊助。顧謹不可以和沈染發生雙方非自願的肢體接觸。一年期滿後，沈染會得到顧謹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

沈染将協議裡的每一個字都認真看過，确信這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在簽名欄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訂協議之後，顧謹并沒有要求沈染一直和他待在一起，隻是時不時地帶她參加一些會議和宴席，沈染也借此拓展自己的人脈。外界對這位容色嬌妍而出身低微的沈小姐議論紛紛，以為又出現了一個想攀高枝的交際花。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她和顧謹之間一直保持着單純的工作關系，從未越界。

直到那一年的平安夜。

初雪降臨時，沈染正和好友梁冰一起逛街，突然接到了一條來自顧謹的信息，内容很簡短：上車。

她正盯着手機發愣，一輛黑色商務車無聲地開至路邊，在她身旁停下，全自動駕駛系統發出甜美的提示音：“請問您是沈染小姐嗎？”

梁冰沖她眨了眨眼：“又是你那個神秘的老闆？”

沈染無奈地笑了笑，表示休假結束。

她坐進車裡之後，瞬間想到一個問題：顧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定位？她的手機一定被黑了！

商務車載着沈染穿過大半座城，來到市中心的一所酒店，後者坐落在城市的中軸線上，在高樓層可以俯瞰帝都的繁華夜景。

前台小姐引導沈染坐電梯到了頂層，按下總統套的門鈴，自己悄然退下。

顧謹打開門時，身上還穿着襯衫西褲，估計是剛從某個會議上回來。

不尋常的是，他身上帶着淡淡酒氣。

以沈染這半年對顧謹的了解，他很少喝酒，從不抽煙，是個自律到極緻的男人。

進門之後，沈染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問：“顧先生這時候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室内有些昏暗，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顧謹的手指随意地撥動了一下燈光控制面闆，柔和的燈光瞬間流轉在室内。

他緩緩道：“沈染，有些時候你會不會覺得，這個世界很糟糕？”

“類似的問題，或許顧先生應該和心理醫生聊一聊。”

即使在薄醉之中，顧謹仍然察覺到沈染心情不好，他無聲地擡了下唇角，說：“抱歉攪擾了你的假期，我會補償你。”

他的補償總是異常慷慨，對此沈染有過經驗，隻不過，他關注錯了重點。

“不是因為這個。”沈染抿了抿唇，“剛才，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定位？”

顧謹微微挑眉，“你以為我對你的手機做了什麼？”

“不然呢？”

沈染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他輕笑了一聲，回答：“沈小姐，我沒有必要這麼做。”

很快，沈染就理解了這句話的涵義。

顧謹在黑色手表的電子屏上輕點了幾下，套間内的開放空間中出現了一個三維全息投影模型。其中有些建築的外觀很顯眼，沈染認出那是這座城市的微縮圖景。奇妙的是，在藍灰色全息影像中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微型車流在徐徐前進。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在開發一個智能體，它已經接入了城市的主要信息網絡。”他指向沈染之前出發的那個街區，雙指放大，“通過多模态分析，它可以在任何時間點還原出城市的實時圖景。至于獲取你的位置，”顧謹回頭看了沈染一眼，帶着幾分揶揄，“結合生物識别就足夠了。”

話音落下，全息模型中出現了一個綠色光點，從街區内一路移動到此刻的酒店。那光點的軌迹，正是沈染今晚的坐車路線。

她沉默了兩秒，心情有些複雜，誠懇地贊道：“真是一項了不起的技術。”

了不起，卻也有無數潛在的風險。

顧謹揮了揮手，三維全息城市模型散去。

“那麼，回到最初的問題。”他的聲音沉了些許，唇角帶出幾分自嘲的笑，“沈小姐，你會不會覺得，這個世界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