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在這間書房翻找了一陣,沒有找到任何電子設備,倒是把書架上排列整齊的各色書籍翻得亂七八糟。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書房,想到一向喜好整潔的藍旋念看到這一幕的表情,唇角不禁彎了彎。
雖然一無所獲,卻也在意料之中。
假設藍旋念真的保留了接入塔洛斯服務器的權限,那将會是他最硬的一張底牌,沒有人會把底牌放在别人随手就可以拿走的地方。
不過,藍旋念就這樣放任她在自己家裡活動,自己卻突然消失了,這實在是很詭異……
冉冉邊思忖着,邊轉過身,卻發現門不知何時已經阖上,怎麼擰都擰不開。
她冷哼一聲,“藍旋念,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門外沒有聲息。
她也不白費力氣了,從門邊退開,坐在書桌前的扶手椅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桌上那本《浮士德》。
她看不懂德語,可書中的插圖實在精緻,吸引了她的目光。其中有一張插圖中畫着一位手提水罐的年輕女孩,她穿着樸素的長裙,面容清秀。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個英俊的男人默默注視着她,這應該是浮士德和純潔的少女瑪格麗特初遇的情景。整個場景看似甯靜溫馨,可冉冉卻敏感地覺得,在這表面的甯靜下有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感。
冉冉繼續向後翻,很快看到了那張經典插圖。
這幅畫的氛圍明顯沉重許多,瑪格麗特坐在一間昏暗的房間角落,她穿着破舊的囚衣,面容瘦削了許多,頭微微低垂,雙手環抱着自己,一副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這個房間簡陋,隻有牆壁上方有一扇小窗,看起來是間囚室。這是瑪格麗特意外懷孕之後,由于愧疚和無措将嬰兒溺斃,而後被關入大牢的情節。
書房的門上突然傳來細微的沙沙聲響,像是人的指甲慢慢刮擦過木頭。冉冉估計是藍旋念在耍自己玩,不耐地說:“你以為你是貓啊?用門磨爪子玩?”
門外又變得悄然無聲。
冉冉無可奈何地繼續翻書,指尖卻在下一張插畫頁上頓住。那是瑪格麗特在經受最後的審判,她穿着囚衣坐在被告席上,面無表情地聽着法官宣讀判決書。旁聽席上坐滿了人,他們的表情各異,有的同情,有的冷漠。在畫面的角落裡,有一位穿着黑色鬥篷的男子,臉上帶着神秘的微笑,那就是魔鬼梅菲斯特。
在這兩張插圖中,這本書的男主角浮士德都沒有現身。冉冉憤憤不平地想着,或許浮士德根本就不在意瑪格麗特,在享受過少女的身體帶來的歡愉之後,他就繼續追求自己的永恒真理,而将曾經的摯愛獻祭給了魔鬼。
她為這書中的人物唏噓不已,絲毫沒有注意到,書房的門無聲地打開了,在同一時間,維多利亞吊燈忽然熄滅,書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冉冉的理智告訴自己,這棟年代久遠的别墅大概是停電了,沒什麼好怕的,但是人類骨子裡對黑暗的恐懼還是讓她寒毛直豎。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可當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窗外的月光毫不留情地照亮了書房門口的人形輪廓。
原來,方才站在書房門口的人不是藍旋念,而是一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
冉冉的第一反應是,原來她之前在落地窗口看到的不是幻象,她的眼睛沒問題。第二反應是,她完了。
旗袍女人走進門,一舉一動都透着說不出的優雅,走動間從旗袍開叉處露出勻稱雪白的長腿,飽滿的紅唇微勾,笑容甜美又神秘,全身上下散發着古典美和欲感。
這本是賞心悅目的場景,如果女人手上拿着的長鋸可以被忽略的話。
旗袍女人手持一把閃着銀光的鋸子向冉冉緩步走來,她熟稔地握着那把鋸子,如同音樂家手握心愛的豎琴,而眼前的冉冉,則将幫助她譜出獨一無二的樂章。
冉冉被吓呆了,她是不小心穿越進了什麼香豔版本的電鋸驚魂嗎?
旗袍女唇角笑意加深,拿着鋸子的纖細胳膊高高舉起,月光在鋒利的鋸刃上飛快閃過,驚醒了呆若木雞的冉冉。
多虧了前段時間的魔鬼式體能訓練,冉冉的身體敏捷性有了很大的提升,她剛從椅子上翻身而下,就聽到身後傳來短促的金屬切割空氣的嘶嘶聲,緊跟着鋸刃拉過木頭的粗嘎聲響。冉冉繞到書桌的另一側,發現旗袍女人正将嵌入桌子邊沿的鋸子慢慢拉出,方才鋸子的下劈弧線剛好落在冉冉頭頂的位置,桌上那本《浮士德》不幸遭了殃,鋸刃所及之處紙張綻出朵朵白花。
冉冉想趁女人不注意從書房門口沖出去,然而下一秒,那把鋒利長鋸橫在她眼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好久不見了,冉冉。”女人小巧的下颌逼近冉冉,聲音低沉魅惑,很有辨識度。
月光将女人精緻的五官映得清晰,冉冉突然發現,她認識這張臉。
在這片人迹罕至的沙灘上,藍旋念曾帶她去過一間神秘的小木屋用餐,一個穿着紅色長裙的女侍者接待了他們,冉冉還記得那個女侍者看着自己的眼神,嘲弄中混雜着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