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接到電話之後第一時間推開其他事驅車趕往學校,琴酒坐在他副駕駛上,有點無聊地支着頭:“小孩子在學校會出什麼事……”
不會缺胳膊斷腿,不會被同學下毒,不會被騙到有炸彈或者埋伏的地方命懸一線……琴酒有點不理解蝙蝠俠此時此刻的低氣壓。
“對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被冷暴力是很容易造成性格缺陷的。”布魯斯解釋到。
“誇張了。”琴酒晃了晃煙盒,動作娴熟地叼了一支煙,在蝙蝠俠輕飄飄看向他的時候輕哼一聲,拿汽車點煙器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他沒那麼脆弱。”
——那支煙最後沒有點燃。
琴酒看向窗外,布魯斯看着後視鏡裡他的影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琴酒雖然一直對傑森的想法很理解很支持的樣子,但那是因為他們都有在黑暗底層摸爬滾打的經曆,他們都是能夠為自己決定負責并且不會因為自己的決定所造成的後果感到後悔迷茫的人,所以有些時候可以互相理解。
然而他們也都對普通人之間的明争暗鬥不理解、不敏感。
……也不是很在乎。
這很容易吃虧,在普通人組成的社會裡,在一些隐性的規則中。
——除非他們永遠不打算有一個明面上的、和社會接軌的身份。
蝙蝠俠眨眨眼。
他不是第一次意識到琴酒的觀念和他有差别,但一如既往,他覺得無傷大雅,他相信自己可以糾正過來,哪怕已經習慣這種想法的琴酒他可能需要花更多時間引導,但傑森一定會走上正軌的。
他這樣相信着。
兩個人正在趕往學校的時候,迪克和傑森已經等在校長室有一會兒了——畢竟涉及到韋恩的養子,不鬧大也就算了,這種情況學校也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口出惡言的孩子心裡發慌,但還是硬撐着,反口說他們兩個污蔑自己,自己并沒有他們所說的那種意思,是他們自己反應過度。
不得不說,有些人大概确實是有語言天賦,那些陰陽怪氣的話語如果不搭配動作、眼神,乍一聽隻是似乎有那麼點别扭卻又說不上來的表述,不帶任何侮辱性的字眼,但就是讓人心裡不舒服。
可歸根結底沒有證據。
迪克和傑森這個時候還沒有随身帶錄音筆的習慣。
如果現在硬壓着對方道歉,想來又會傳出韋恩以勢壓人的傳聞,迪克确信這樣的傳聞隻會使冷暴力愈演愈烈,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像之前說過的一樣,他從未體驗過這種事,也從未處理過這種事,他以往幾乎隻能看到罪犯的黑和好人的白,普通人那種帶着惡意但又難以界定的灰是迪克難以着手的……他甚至連理解都理解不了。
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用在乎他們。”而比他更理解人性的傑森沉默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開口對迪克說:“不過是覺得我和他們合不來,但是他們又不敢打我,也打不過我,就隻能說幾句這樣不痛不癢的話。”
他别開頭,看着牆角,仿佛哪裡開出了什麼格外吸引人的花:“我又不會往心裡去。”
可如果真的不往心裡去,又怎麼會對此避而不談呢?迪克想,卻沒開口反駁,隻是擡起手攬住傑森的肩膀,用力按了按,像是想要借這個動作給予對方一些力量。
懂事向來是一種很讓人心疼的特質。
以最快速度趕來的家長們終于到了校長室。
滿臉堆笑的校長連忙端出咖啡接待了神色難得嚴肅的韋恩——這可是會在董事會睡覺、在宴會上提前離席、除了給錢基本不出現的金主爸爸,他不敢怠慢。
不過他還是有點想和稀泥,畢竟另一個孩子家裡也有權有勢,他兩個人都得罪不起,而且事情鬧大,他校長的位置也坐不穩,于是隻能賠着笑臉調解:“韋恩先生您看,都是孩子,可能言語上确實有些不當,但是對方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然後偷偷給另一個孩子的父親遞了個眼神。
那孩子的父親便笑着走過來,是韋恩在名利場上經常見到的人之一,那人已經四十幾了,在這種不是談判場合的地方看到二十幾的布魯斯·韋恩便下意識擺起長輩的譜,字裡行間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并不當回事的意味:“小韋恩,這事确實是我家小子不對,口無遮攔,我回去就罰他,咱們平日裡也有業務往來,别為了孩子的事傷了和氣。”
然後狠狠拍了拍那個孩子的背,聲音嚴厲起來:“還不快跟韋恩二少爺道歉?”
那孩子不情不願地看着傑森說了聲“對不起”,說是低頭,看上去卻更像随意地點了下腦袋。
傑森沉默着,這是對他的道歉,但主角從來不是他。
他下意識看向布魯斯,他剛剛才從那個人的話裡得知對方和布魯斯有業務往來,如果他不同意這個毫無誠意的道歉,會對此有影響嗎?他的眼神有點掙紮,但很快就消失不見,轉頭看向那個和他同齡的人,張了張嘴:“我……”
“口無遮攔的前提是你覺得他說得沒錯。”布魯斯的手按在傑森肩膀上,打斷了傑森的話:“我倒是更想知道,一個孩子怎麼知道那麼多諷刺我家事的說法的?”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校長的笑臉僵在了臉上。
他們聽到了一聲嗤笑,然後才注意到跟在布魯斯·韋恩身後的另一個人。
黑衣黑帽,一頭銀發,明明很顯眼的一個人,剛才卻幾乎沒有存在感,被所有人忽略掉了,但注意到他的瞬間就不可抑制地感覺到冷和鋒銳,
他們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不是因為對那張臉怦然心動——他們沒太看清這個人長什麼樣子,特點太明顯反而會讓人注意不到五官——而是本能地在安撫自己因為感覺到危險而驟然收緊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