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有些茫然地跟着琴酒回了家。

他知道琴酒是為了他出頭。

但他似乎沒辦法完全接受這種報複遠超過對方錯誤的方式。

可是他似乎也不贊同布魯斯明面上的處理方式，道歉和記過看上去解決了問題，但是謠言已經産生和傳播，傷害已經造成，并不走心的道歉不會改變人的行為邏輯，記過在資本社會裡并不是無法掩蓋……

當然，他也清楚，布魯斯肯定會在利益方面讓那家人吃大虧，那才算是布魯斯真正的報複。

可他還是很糾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解決方案，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吹毛求疵了，所有人都在為他的事勞心勞力，對方得到了遠遠超過幾句話的懲罰，為什麼他還不滿足？

為什麼他依然覺得，這些都不是最好的辦法？

他到底在想要什麼呢？

他想不明白。

即使此時此刻，其他三個人都自認為自己已經給了這件事一個完美的結果。

傑森年少的腦子處理不了這麼多的問題，但他看着茫茫的夜色，突然覺得或許也不必如此糾結。

人和人的想法從來不一樣，同一件事，不同角度、不同性格想法必然不同。

因此也注定了即使互相喜歡、彼此在意，也不會走上相同的路。

他隻要……走上符合自己想法的那條路就好了。

比布魯斯更強勢，比琴酒更溫和，比蝙蝠俠更讓人認可，比警方更肆無忌憚……

他會有他的行事規則。

回家之後，傑森不出意外地看到布魯斯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兩人回來。

琴酒理都沒理臉色有些黑的布魯斯，自顧自地脫掉風衣挂在衣架上，然後給自己倒了杯酒，靠在吧台上悠哉悠哉地啜飲，輕松自在又有恃無恐的姿态把傑森都看愣了。

仿佛半夜三更（好吧，其實對蝙蝠家來說不算晚）帶孩子出去搞事的不是他一樣。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琴酒打心底不覺得自己做的這件事有什麼不對，所以并不打算跟布魯斯做任何解釋或複盤，但既然布魯斯擺出了一副想要談談的架勢，他也願意奉陪。

反而是傑森有些緊張，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Old man……”

布魯斯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盡量和藹地微笑着對傑森說：“傑森，你先回去休息，明天還得去上學。”

他沒說别的什麼，但正因為他沒說别的，傑森意識到他已經知道他們今晚幹了什麼，并且顯而易見的，他打算包庇琴酒這次報複。

“這很不蝙蝠俠。”傑森下意識說：“我以為蝙蝠俠是鐵面無私的。”

布魯斯笑了，像是被逗笑了：“我也是個人，傑森，别把我想得太好。”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有過很多很多很多過激的想法。”他笑得有些無奈：“但如果我自己不堅守一條底線，别人怎麼信任我？我和其他犯罪分子又有什麼分别？”

琴酒這時才說了回家之後的第一句話：“而我确确實實是個犯罪分子。”他在傑森看過來的時候微微擡起酒杯示意，勾起的嘴角似乎比杯子裡的冰球更冷，然後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多年在危險中摸爬滾打練就的本能提醒傑森此時此刻此地不宜久留，他緊了緊喉嚨，飛快地上樓休息，關門的動作像極了後面有鬼在追。

樓下的兩人一站一坐，在傑森飛竄回去的時候就悄無聲息地放開了平時收斂的鋒芒，整個客廳都陷入了一種針鋒相對的微妙氣場中。

不得不承認，就是有那麼一些人，憑着氣勢就能讓其他人忽略他們身邊的其他人事物，而這樣的兩個人放在一起互相一對視，外人就會擔心他們“打起來”。

——雖然這種“打起來”可能不是字面意義上的。

而此時此刻，對于正處于氣勢影響中心的兩個人來說，這種對峙感并沒有讓他們緊張起來，反而讓他們覺得莫名的輕松和不明顯的愉悅，仿佛冰鎮的碳酸飲料裡貼着玻璃内壁浮起的細密氣泡，不那麼起眼，但沒了就讓人覺得失去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