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覺得,推行的法令好麼?”
一瞬間,林盡塵眸中露出一絲迷茫,她想着方才的夢,以及近日朝中無數抨擊打壓她的奏折。
明璟四十五年秋,她推行的秋實之令,上下變法,法令一經推出,朝中便掀起了反她林盡塵的洪潮,說她什麼的都有,奸臣,佞賊,孽相,仿佛她所做的事情是多麼十惡不赦。
而她所做的,不過是主要圍繞三件事罷了,削世族,正風氣,破解女子身上的枷鎖。
“大人不要再喚我卿衣了,我如今是鸾兒。”
林盡塵聽着對方如珠串落盤清脆的聲音,望着對方認真的眸眼,眸光一愣,
“大人,若不是您,我仍舊在那花樓中坐着妓女,忍受萬千屈辱,那把火光将我所經曆的痛苦都燃盡了,我本是要逃離整座京城,可聽到你被衛卓那等逆賊挾持之事,我便忍不住來看您。”
“陸大人仁善,見我總是在您府中逗留,便帶我見了您,自此我便服侍在您左右,以便全了我報恩之心。”
卿衣回想起那日,陸雲霁派人将自己帶入一間屋子中,一襲白衣的男子坐在椅子上,不鹹不淡的盯了她一會兒,啟唇道了一句讓她心驚肉跳的名字,
“柳卿衣可是你?”
她跪在地上吓得渾身都是冷汗,不過仍舊冷靜答道,“大人可是認錯了?奴婢不喚柳卿衣。”
“那林盡塵給了你什麼好處?”
她咬牙,“什麼?奴婢不知道大人說的是什麼。”
無論陸雲霁說什麼,她都死死咬住不認識林盡塵,最後,對面那人竟然不耐煩的拔出劍抵着她的喉嚨,可她依舊死死咬着唇,不肯說露半點風聲。
“不錯,若是你能待在她的身邊照顧她,我也道放心了。”卿衣聽到這話,她小心翼翼地朝那大人探向視線。
黃昏暗浮,卿衣聽到上首的人輕歎了一口氣,“再過幾日,我便要離京去北漠了。你對林盡塵這份心不錯,若你能幫我照顧好她,日後我自會許你榮華富貴。”
卿衣這才擡起頭,望向眼前一襲白袍的男子,他垂眸間,閃爍着一絲情絲和溫柔。
“若我不答應呢?”
“自你出城後,便會有人跟着你,出城後,人多眼雜,自是什麼事情都會發生。”對面的大人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冰冷又森寒,與方才的溫柔截然不同。
“我自會報答林大人的恩情,服侍在他的左右。”
“務必幫我照顧好她。她有些特殊,若是遇到什麼情況,記住,你的恩情是她給的,必要的時候,需得你的命來償還。”那人道。
那時,卿衣望着那位陸大人眼睫微顫,目光有着她看不懂的深意,以及深深的眷戀和不舍。後來,陸雲霁便被先帝派去北邊前線,從未上過戰場前大理寺卿一來便對上卷土重來的北狄一族。
那時,她雖想報答林盡塵的恩情,卻從未想過以命換之,可後來,随着大梁邊境戰事越來越兇險,陸雲霁出征次數越來越多,朝中越來越混沌,林盡塵推出變法後,當她得知律法之中,有那麼一條廢除娼妓,那一刻,她眸中便濕潤了。
曾論為妓女,她有多麼痛惡那個身份。
當看到林盡塵所作所為後,她徹底站在了林盡塵這邊,若有一天,林盡塵能讓全天下的女子不用蜷縮在屋中,真正能抛頭露面,她願意用自己的命去延長林盡塵的命。
“大人,因你我才脫離牢籠重獲新生,而現如今,你所做的事情,能讓全天下的女子,全天下的百姓重獲新生,大人,你不必質疑自己!”
銮兒跪在林盡塵的面前,對着她認真道。
林盡塵望着女子明亮的眸子,想到了那群人以京城最近鬧事的妓女們來彈劾她,說是自己讓那群女子丢了謀生之路,讓她們活生生餓死在街頭。
那些女子是真的因為不能當妓女了所以才鬧事麼?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她們除了這個得以生存外别無他法不是麼,可若是能多給她們一些選擇呢?一些更好的選擇呢?
就像林銮最後不用在當妓女而是陪侍在她林盡塵的身側一樣,或是如她林盡塵一樣未來能夠做官呢?她們還會願意重回泥潭之中麼?
林盡塵想通了,她急急來到案前,執筆沾着墨迅速在宣紙上寫下幾行字,随後她将這封信交給一旁的銮兒,“将這封信交給翰林院的曹子陽,他會知道接下來怎麼做的。”
“是!”銮兒将信收下,立刻出了門。
望着銮兒離開的身影,林盡塵垂眸,她望着窗外的飄落的雪,法令必須推行下去。
至于那一份陸家的涉事名單……
還是等陸雲霁凱旋了再交出去吧……
可令她沒料到的是,此次北狄險惡,在大軍獲勝回營之路上竟然敵襲,陸雲霁身死未蔔。
而得到這消息的一刹那,林盡塵正坐在轎子上,一支暗箭猛地從外射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