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心!”怔愣在原地的林盡塵被銮兒一把推開,那襲來的箭矢深深的刺入一旁的車窗内,箭沒入紫漆木三寸,可見力道之深。
若是這一箭射在她的身上,她絕對不可能活着。
林盡塵驚魂未定的靠在一旁,她沉沉的将視線順着方才箭矢的方向看去,那裡什麼也沒有,有的隻是那一座幽幽立在原地紅牆琉璃瓦的皇城,當林盡塵注視着皇城的那一刻,那座巍峨皇城也如同一隻巨獸凝望着她,等待着她哪一天還不注意,便伺機而發将她吞噬殆盡。
“大人可有受傷?”銮兒焦急的檢查着林盡塵的身上。
“無事。”林盡塵拂了拂手,她對着前面趕車的馬夫道,“繼續走,不用停。”
“大人……”銮兒有些擔憂道。
“無妨,他們已經出了一次手,不會再敢出第二次手,這裡離皇宮可還沒有三裡遠。若再敢放箭,便是威脅皇上,置皇城安危于不顧了。”林盡塵下颚緊繃,聲音如冰。
受驚的馬兒被安撫,馬車又開始緩緩行駛起來。
林盡塵閉着眸子,這一箭是那些人給自己的警告,若是再繼續變法改下去,下一次可就沒那麼容易躲過了。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殺挑釁她,真當她林盡塵是吃素的麼!
一襲紫袍的狐狸眸林盡塵掀起眸,目光森冷。
……
朝陽殿上,瘦瘦小小的皇帝身着黃袍,坐在龍椅上,繃着小臉聽着朝下泱泱一片大臣正說着話,其中一名大臣走出列隊,行禮後道,
“陛下,秋實之令中的均田制實在有違常理,自前朝井田崩壞,私田買賣則是天下通法,土地兼并乃為天道酬勤,可如今卻要将早已經歸屬好的田地均出去,世家積蓄田産乃為先祖功勳,世代積累,如今奪去,豈不寒了各族之心,動搖國本呐!陛下——”
“是啊,請陛下偏聽偏信,望陛下收回成命!”
另一名官員也走了出來道。
“望陛下收回成命——”突然朝中大片的官員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同時跪倒在地上,懇請坐在龍椅上年幼的皇帝收回成命。
偌大空曠的朝廷内,隻有林盡塵,翰林院的幾名官員,以及兵部的幾位武将沒跪着。
翰林院的幾名官員是前幾年科舉之中選出來的,有受林盡塵的提攜之恩,對于法令是支持的态度,而那幾位武将,早就在陸雲霁前往兵部後,就受過一次變革了。
那一次兵部的變革,可謂是文官呈壓倒性的支持,而這一次輪到文官變革了,這群武将沒落井下石就不錯了,現如今都一副隔岸觀火的模樣。
年幼的皇帝看着滿朝臣子烏壓壓的跪倒一片,有些無措的望向林盡塵這邊。
林盡塵立在最前方,冷眼瞧着這群人,任由他們跪在原地。
年幼的皇帝見着林盡塵面無表情,他也不敢吭聲,随後又一臉求助的望向身旁跟着的大伴呂順,可呂順此時低着頭,紅色帽檐蓋住了他的神色,安靜的站在龍椅下。
那群跪着的大臣見此,面色漲紅,紛紛互相看了看。
“林大人,”一道聲音響起,那聲音帶着些清潤,“北邊戰事吃緊,邊塞險峻,陸将軍又生死未蔔,此時變法改革,擾了内憂,而外患不斷,林大人豈不是要将大梁推向深淵?”
聽到這個聲音,林盡塵望了過去,那人身着绯紅色的官袍,面容清秀,眉眼間的清淺又一點與陸雲霁相似。
陸雲霁……
林盡塵神色一恍,不過她很快恢複,對着那人沉聲道,“陸侍郎也知陸将軍生死未蔔?若不是年初戰事緊湊,我泱泱大梁竟然連糧饷都湊不出來,陸将軍又豈會幾次兵行險招?”
她目光刺向那人,當今的禮部侍郎,陸昭斐,陸家族弟中比較出衆的一名後輩,因着陸雲霁棄文從武,陸家便又推出了一名族弟來代替陸雲霁在文官的位置。
“大戶者有田者,不種,成天鑽營漏稅之法蒙蔽上層,為官者,不種,成天謀劃如何貪墨奢靡,各族者,不種,成天想着如何抨擊林某,你不種,我不為,怎麼都等着搜刮民衆,等着天上掉餡餅?”
林盡塵此話說得很不客氣,随後她走上前,對着面前年幼的皇帝道,
“陛下,臣有一事相奏。”
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連忙道,“林愛卿,請!”
“禮部張垣,吏部随齊二人倒賣私鹽,貪賄四萬八千萬兩黃金,當應立即判入大理寺,二審後行刑!”
小皇帝目光忐忑,他望了望林盡塵,可林盡塵隻是凝眸盯着他,并未任何暗示,随後他又望了望身旁的大伴,那大伴此時擡起了眸,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準允!”
殿中,一道清脆年幼的聲音揚聲喊了出來。
林盡塵得了命,立刻厲聲道,“來人,拖下去,轉押至大理寺!”一聲令下,大殿外便迅速走來幾名侍衛,走入隊列之中,将人群的兩個身影拖了下去。
“陛下!陛下我是冤枉的——”其中一道人影喊着,“陛下——,我是冤枉的,林盡塵你個亂臣賊子!你算什麼東西——”
“陛下——,不要聽信讒言啊——,陛下——,我是冤枉的!”
“林盡塵你不得好死!張家,張家會給我報仇的!”殿外那人凄慘的喊聲響徹整個大殿,隊列中的官員臉色皆都難看,竟然敢直接在大殿中将人拖走,完全淩駕在皇帝之上。
立在一旁的陸昭裴也沉着臉,凝重的低頭望着地面,這林盡塵太嚣張了。
“姚大人,之後的事勞煩大理寺了。”林盡塵對着斜對面的一人道,随後她轉過身,将衆百官各異的面色一一受盡眼底,緩緩勾唇道,
“諸位,前幾日,林某竟然在皇宮底下遇刺,也不知哪個蠢人,哪個刺客竟敢公然挑釁皇城戒嚴,看來這皇宮也得來一次整頓了,不然誰知曉這不知從何來的箭會射到哪一個人的頭上。”
“對否,陸大人,裴大人,顧大人?”
林盡塵一一點了當朝京城内幾位大族炙手可熱的後起之輩,眸間泛着冷光。
散朝之後,椒淑殿内,林盡塵來到殿外,門口正候着兩名太監,二人見到林盡塵連忙跪下喊道,
“拜見首輔大人!”
“陛下可在?”林盡塵拂了拂手,詢問道。
“回大人,陛下與呂大伴正在殿中批折子。”
林盡塵點了點頭,随後道,“通傳一聲吧。”站在門外的一名太監立刻前去通傳,片刻後,他連忙走了出來道,“大人,請。”
入了椒淑殿内,入眼便是一名垂首低眉的太監正在一旁磨墨,而年幼的皇帝穿着明黃色的龍袍坐的筆直,正一副屏氣凝神的模樣,盯着面前的奏折,聽到動靜後他立馬擡眸,彎着眼,脆生生喊道,
“林愛卿,你來了!”話落,便欲要從椅子上下來,下來的一瞬,突然想到什麼望向一旁的呂順,見着呂順低着頭,沒什麼反應,便迅速開心的跑向林盡塵。
“陛下,慢一點。”林盡塵笑着道,随後擡手朝年幼的皇帝張開手,任由皇帝撲向自己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