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沉默寡言的呂順見到這一幕,默默走到窗邊,将窗子合上,隔絕外面的視野。
“林愛卿,你給我又帶了什麼好東西?”小皇帝揚起面容,亮晶晶的望向林盡塵。
而每一次,林盡塵見着這雙澄澈的眸眼,便忍不住心中一軟,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木制雕刻的馬匹遞到皇帝面前。
“哇!”皇帝高興的跳起來,此時才像是個年僅八歲的孩童一般。
林盡塵俯下身子,對着皇帝道,“現在陛下可以去一旁玩一刻鐘,之後就要好好學習知道麼?”
小皇帝聽完,鄭重點點頭。
“好,去吧!”林盡塵彎唇笑道,見着小皇帝自己去另一邊待着了,她問向一旁自方才便默然立在一旁的呂順,“最近有什麼可疑的人接近陛下麼?”
“并無。”呂順低聲開口道。
“近日,任何來找陛下的人皆都打發走,若是問起來,便道陛下受了風寒,不宜見人。”林盡塵凝聲道。
“是!”一旁的人低聲道。
林盡塵望着對面那人低順着眼,沉默寡言的模樣,随後望着另一邊活潑正欣喜玩着手中的木馬的皇帝,她已經兩世都與這一對主仆接觸。
這一冷一熱的性子,在這偌大的皇宮中相互取暖,艱難活着。
呂順本是先帝大伴張得意的義子,後來張得意因着丹藥謀害聖體的事情敗落,他被牽連,受了刑罰後到了十一皇子身邊侍奉着,十一皇子的生母低微,是最不受寵的皇子,主仆二人皆勢微,可見在這皇宮中受盡委屈。
前世林盡塵在一次偶然為他們解了難,又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便費盡心思扶十一皇子上位,自己成了太傅,一路管教着幼帝,面上她挾幼帝攬權,可實際上,他們三人的關系确實不錯。
呂順性子沉默,但是辦事穩妥,從不惹事,十一皇子乖巧,還是一個渴望愛的孩子。
最主要的是,林盡塵能看出因為多年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皇宮中,他們其實都有些謹小慎微,都有些恐懼,需要一個依仗,一個主心骨,哪怕這個人對他們有利所圖。
而這一世,她與陸雲霁一同接觸了這二人,誰曾想第一次見他們,他們過的比想象中的還要慘,堂堂皇子竟然被當成乞兒一般戲弄,一旁想要護着的主子的呂順被打的皮開肉綻,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她與陸雲霁将二人救了出來,恰逢聖上病危,而先帝其餘皇子皆都不成氣候,林盡塵便與陸雲霁一同将十一皇子扶持登上皇位,呂順也順理成章登上了司裡監的位置。
陸雲霁曾笑着對她道,“如今,我們倒也一同成為掌權圖謀不軌的佞臣了。”
“不過,若想子淨真的成功變法與世家鬥上一鬥,那我甯願成為這賊子之心的佞臣了。”
那人站在晴陽下,對着自己道,“我希望我不在了,你不是孤身一人在與他們對抗,我希望一切形勢都有利于你,子淨。”
所以,他留下了大理寺的一些舊人助她肅清官場,将訓練過一些身手的銮兒留在她身邊照顧自己,将年幼的皇帝教導好乖乖聽自己話,囑咐呂順萬事皆聽自己的安排。
做完這一切後,他便隻身一人投身入那如狼似豺的軍營,去壓順那些因衛卓一事将他視作仇人一般的士兵們。
在軍心不穩的情況,軍糧不夠的情況下,陸雲霁仍要帶着幾十萬大兵去剿滅來勢洶洶的北狄一族。
陸雲霁不能敗,一旦他敗了,這次的改革便會付諸東流,
因為就是要像世人證明,林盡塵推出的法子是對的,是好的,能強軍,能富民,能推向大梁走入更繁盛。
林盡塵望着緊閉的窗子,窗前恰好擺着一盆蘭花。
“林愛卿,陸大人他什麼時候回來?我還等着他給我将賦民論呢?我看了好幾遍也不懂。”年幼的皇帝正要走過來,揚起童聲問道。
“他會回來的。”林盡塵背對着幼帝,她回頭,微笑道,“他會回來的,不過在這之前,徹兒幫我一個忙好麼?”
“好!”年幼的皇帝重重點頭道。
……
狂風卷起漫天的黃沙,一行人走在沙地上,
“喂,他不會死了吧?”一人指了指自己肩上趴着的人。
“不知道,到底不是軍營底層上來的,貴公子一位,就算得了幾場勝仗也到底矜貴!”另一人道。
“聽說,陸家的這位與朝堂上的那位林盡塵不清不楚?”
“害!鬼知道呢,這倆人一會兒對頭,一會兒不對頭的。”
趴在肩膀緊閉雙眸的人手指突然動了動。
一段模糊的對話從記憶深處湧來,
“我要走了。”
“最近北邊的戰事多的讓人惱火!”對面那人牙癢癢,随後又道,“陸雲霁……你會沒事的吧?”
他笑了笑,“當然,有一人女伴男裝二十多載混在男人堆裡此等難度都熬過來了,我怎麼會有事?”
“你與陛下呆久了,一般幼稚了是吧?還斤斤計較我隐瞞了你這麼久?”
“不是計較,是在想為何我從未有一個時刻懷疑過你的身份。”
“說明我扮的好呗!”那人挑起狐狸眸,壞笑道。
“不,是從頭到腳你都不像個女的。”
“……”
他拉過對方的手,吻向對方的額頭,撫平那人蹙起的眉,低低笑了一聲,道,
“林盡塵,若我這次平安歸來,你……能不能着一次女裝給我看看?”
“哪怕一次也好。”
那人沉默了許久。
“……好,我答應你。”
“所以,你不許死。”
趴在肩膀上的人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