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止昨日在昆瀾面前幾乎沒有隐瞞實力,雖赢得了對方認可,但也身心俱疲,無力禦劍下山,索性歇在了宗主殿。
醒來正是巳時一刻。床頭那一束百合花被法力滋養得清新粉嫩,而旁邊那朵被随意安插的甯神花,可能沒得到陽光普照,四粒花瓣隻舒張了一半。
甯神花開得萎靡,窗外的天也是多雲無晴,身上的疲軟還未完全消失,雲止正要埋頭大睡,枕邊的玉佩顯示一條訊息:
長生門書閣長老葉承司,想求見與你,此刻在主殿等候。——昆瀾
這誰?雲止對長生門的印象不多。
隐約記得有内門外門,長老按資排輩,門生被分為三六九等,如親傳、核心、普通、雜役等,天資越高,月供越多,實行優勝劣汰。
書閣長老,通常構不成威脅,而且昆瀾沒有将人攔在宗主殿外,應該沒有敵意。先見一面,不好相與就打發走。
雲止回了訊息,穿戴整齊後前往主殿。
她見到了這位登門拜訪的客人,他靜默立于殿中,一身青衫,身形闆正如竹,似是感受到有人靠近,轉身對上了雲止的視線。
果真是與書作伴之人,氣質清潤,眼中也有看盡千山的開懷與謙遜,依稀能聞到他袖間那淡淡的墨香。
“找我何事?”雲止主動開口,視線卻跳過男人,遊移到主殿後方,昆瀾正批閱文書,未分給自己半分注意。
耳邊傳來一道儒雅的聲音。
“聽聞濟世宗宗主新收愛徒,善于制香,修仙界有此同好者寥寥,葉某鬥膽,想與您一較高下。”
葉承司說完,攤開右手,掌心現出一手爐,插着一炷未燃的紫香,他繼而說道:“這是我的得意之作,安魂香,你可知有何用料?”
香炷高度不及半根蠟燭,尚未點燃就能讓殿内飄有濃郁的龍涎香,品質定是不凡。
雲止隻研制果香,最多能嗅出主調,見昆瀾神情不冷不淡,心裡有些較氣,直接與男修攤牌:
“你赢了,我技不如人。”
對方臉上出現了一絲錯愕,但很快又調整表情,堆出溫和的笑,葉承司道:
“制香一道,我葉某的造詣也排的上号,雲止,你可願拜我為師?”
說完又望向昆瀾,語氣多了謙卑,“葉某并非與宗主相争師長名分,隻是有愛才之心,願将制香之技傾囊相授,她隻需一月去一次長生門即可。”
雲止也跟着擡眼看去,那人高高在上,但總算放下了文書,不驚波瀾道:
“此事全由雲止做主。”
當日在女娲宮立誓隻收一徒,卻不在乎是否會成為自己唯一的師尊,昆瀾沒有欲網,生不出占有欲,可雲止不願向外人證明這一點,她說:
“師尊,請你與葉長老比試一場,内容雙方協定,你若赢了,我會送他下山。”
昆瀾從案前起身,走下幾階長梯,來到了雲止身邊,颔首同意。葉承司似是早有預料,主動邀請去玄武場擂台。
玄武場人聲鼎沸,衆修見宗主親臨,表情嚴肅,身後跟着一名長生門門徒以及沉默的雲止,紛紛讓開道路,話音僅在耳旁傳遞。
選好一方擂台,雲止被要求留在台下,聽到台上的葉承司先開口:“昆宗主,今日不比武力,不比才藝,隻拼誰的神識堅持最久,可算公平?”
昆瀾道:“你隻是出竅初期。”
葉承司拿出一粒藥丸,當着雲止及衆人的面服下,“我可以把修為暫時提高到大乘期,在一炷香内與你展開同境界的神識比拼。”
這才得到昆瀾的首肯。
台下圍觀的修士一聽是神識對擂,退避三舍害怕遭殃,雲止站在台外離昆瀾最近的方位,給她一個勝券在握的笑。
這場比試由葉承司起式,他與昆瀾相隔四尺,雙瞳閃過一道紅光,發動了瞳術攻擊。
隻有兩種人才能修煉瞳術,心思極度澄澈者或極度陰險者。葉承司随身伴有強行破境的丹藥,不是與人結怨就是警惕心重。
懷着這份猜測,雲止閉眼,用神識觀摩這場戰局。
大乘期修士的神識可以化實,但過于消耗腦力,難以撐住一刻鐘。神識之間的對決,往往是無形的。
但雲止天賦異禀,能捕捉到各種神識的流動。
她看到葉承司出招的瞬間,空中出現無數條交錯的緊密紅線,每根線帶有倒勾,像是狩獵的網撲向昆瀾。
在紅網即将捆住昆瀾時,她身前展開法相,無數朵淺藍色的寶相花立成一道牆,紅網與寶相花激烈碰撞,無數根倒刺被磨平,紅線也一根根斷掉。
葉承司被逼到後退幾步,太陽穴青筋暴起,腮幫鼓起,原本白淨的臉變得猙獰,他咬破了手指,念了一聲咒語,将血摸在額前,開出了第三隻眼。
第三隻眼睜開的瞬間,斷掉的線并未複原,而是從兩端開始變黑,像飲了黑油一般,黏糊糊黑漆漆,又像是鐵線蟲一樣首尾扭曲,惡心攀附着花牆。
寶相花像是濺上了黑泥,黑泥像燒過的碳,融掉了一朵又一朵的蓮瓣。
花牆雖然凋零但屹立不倒,隻是昆瀾的臉色沒那麼好受了,她蹙眉凝出一朵血色寶相花,朝葉承司的第三隻眼攻去。
一炷香快要燃盡,葉承司等到了昆瀾的主動進攻,第三隻眼已溢滿血絲,無數黑蟲構成的網扭成一股力,化作尖叉刺穿了寶相花牆,紮向昆瀾的手腕。
大乘中期的神魂怎會被輕易刺傷,叉尖被堅韌的魂體震碎,化為黑粒四處散溢。
與此同時,那朵血色寶相花轟炸了葉承司的第三隻眼,在他額頭上留下碗口的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