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退到與昆瀾有一米遠,心髒的律動恢複到正常水平,她扭動右肩關節,手部做出兩組抓握的動作,姿勢很靈活,這才松了一口氣。
“雲止,把我傳送到修仙界吧,這樣就不用受律令限制,你可以盡情的折磨我,吸幹我,碾碎我的每一塊肉和骨頭,喂給阿花吃。”
昆瀾的眼神很是心疼。
這更加讓魔主火冒三丈。
她恨自己,總是被昆瀾的一個眼神或一句話牽着情緒走,就好像寄生在昆瀾的反應上,沒有一點自主的意識。
昆瀾總能吞噬掉她所有的清醒。
為什麼一個人族,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魔主想從這樣的怪圈中跳出去。
“昆瀾,你如果真的想挽回我,就不要作踐自己的性命,你把自己獻祭給苦難,隻是在感動自己,不如你我現在解契,從此一别兩寬。”
昆瀾沒有答應。
“那是我們唯一的聯系,沒了它,我們就真的,一點可能都不剩了。”
魔主聽得頗為無奈。昆瀾如今對她,有多少是愛,有多少是執呢?
昆瀾眼中的雲止,又有多少真實呢?雲止很少在她面前展露過醜惡的一面,魔這個物種,又怎麼會沒有醜惡的一面呢?
那就把這些醜惡都揭開給昆瀾看。
她再也不想顧及體面了。
魔主把身上的浴袍變幻成濟世宗的藍色常服,以雲止的形象走向昆瀾,動作輕柔的抱住對方,望着對方有些費解又有些受驚的眼神,笑得很開心。
“昆瀾,你殺了我那麼多遍,我沒有難受太久,甚至還有些歡喜,聽上去是不是很變态?”
看到昆瀾的确驚住了,她繼續說:
“在第二個夢的破障花海裡,我閉着眼睛在想,你殺我那麼多遍,為什麼殺到我喊你師尊就停下了,就像過關斬将一樣,見到雲止就收手了。
”我突然想通了。對雲止而言,你曆經艱辛隻為見到她,這多麼甜蜜呀。對魔主而言,等于被雲止救了,不必再複活了,是多麼的輕松呀。”
魔主忍不住的落淚,昆瀾也跟着一起落淚。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半的我,是魔主,用來承受你帶來的傷害。另一半,是雲止,用來感受你帶給我的愛,因為雲止一直相信,師尊是不會害她的。”
昆瀾的心在滴血,她不知道雲止在第二夢如此痛苦。她不停的對雲止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說再多遍也療愈不了魔主,她聽的心煩,直接捂住昆瀾的嘴。
“雲止是不是很雙标?她可以傷害師尊,卻不允許師尊傷害她。她期待師尊能盡快消除對魔的隔閡,卻在夢裡假裝被魔主俘虜,加深師尊對魔的敵意。”
“與師尊相處時,隻有當回雲止,才是安全的、被愛的。雲止是那麼的渴望舒适,渴望親密,在夢裡得到了寵愛,而魔主得到是冷遇,落差越大,雲止越覺得幸福。”
捂嘴的手被昆瀾的淚水打濕,很燙,讓她不自在。
她一點也不想為昆瀾拭淚,也不想用清潔術淨手,讓昆瀾在現實中流淚,很具有紀念意義。
昆瀾的眼淚,可以像血一樣,品出情緒嗎?她把沾上眼淚的手送到嘴邊,舔了一滴淚水,隻有鹹味。
“雲止,很抱歉,我沒有完整的看到你。”昆瀾的眼睛哭的很腫。
“師尊,這怎麼能怪你呢?夢中的你角色已被定好,跳不出雲止的戲本。那麼多個夜晚,魔主都可以把真相告訴你,卻一直在扮演雲止愉悅自己,魔主多擅長逃避問題呀。”
又是一句耳熟的對不起。
魔主内心的黑洞在無限的擴大。
“你不知道的是,魔主在每一個白天,都在偷偷看你,看你為雲止刻刻下一個又一個的木雕,她嫉恨雲止,又不能言說,還要更投入的扮演雲止,與師尊加深感情。
“雲止是她逃避痛苦的殼,雲止的死是讓師尊滋生第二道魔念的餌。分裂自我的享受遠比不過痛苦,歸根到底,和師尊在一起不痛苦,對自己不坦誠才痛苦。”
昆瀾從中聽出了希望,眼神十分清澈,試探的問:
“雲止,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魔主搖頭。
“我的陰暗面總是會傷到你,我用冰柱紮得你渾身是傷,第三個夢不滿足于喝你的血,還要把你拉去祭天,哪怕有強制律令在,我也忍不住的要害你。”
“隻有放你自由,才是在善待你。昆瀾,我現在就治好你的傷,帶你離開這裡。”
昆瀾沒有說話,似乎完全放棄了掙紮。
魔主從昆瀾手上的儲物戒中取出一粒生肌丸,捏開昆瀾的嘴強喂進去,昆瀾有些抵觸的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她感到微痛,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的手指,回味痛覺的複蘇。
昆瀾吞下藥丸後,肚子發出咕噜的聲音。一夜的做夢和長久的哭泣,很是消耗體力,喝水難以果腹。
這讓魔主有些犯難。
解除鎖鍊以後,昆瀾的修為會逐步恢複,但身體在一定時間内仍是凡人之軀,以饑餓的狀态穿躍傳送黑洞,有受傷的風險,她不能放任不管。
“昆瀾,你應該辟谷很多很多年了,我們魔族口腹之欲很重,食物不是過甜就是過辣,你肯定吃不慣,我去給你找辟谷丸。”
魔主轉身欲離開靈泉殿,聽到身後鎖鍊晃蕩的聲音,是昆瀾在發出抗議。
“雲止,我們解契吧。我會對你敞開靈台,你可以取走契書,無論你選擇毀契還是宣讀解契誓言,我都接受。”
昆瀾的語氣非常豁達,整個人平靜如水,似乎真的願意放棄這段關系。
魔主又回到昆瀾身邊,貼向對方的額頭,兩人的交彙處發出一道溫和的白光,一張契書從昆瀾的額心飛躍而出。
魔主展開契書,當場檢驗真假。
昆瀾很欣慰的說:“雲止,你失憶時,契書的簽名處字迹暗淡了一半,找回記憶後,字迹又變濃了,真好。”
魔主沒有在意昆瀾到話,思索了一下,說:“毀契會傷害到你,強制律令不允許這樣,我們宣讀解契誓言吧。”
“好。”昆瀾問起今年對應的魔族紀年是哪一年,她要牢牢的記住。
“對魔族來說,今年是……”魔主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濺在昆瀾的頸間和衣領,她揪住心口,心髒傳來出奇的疼痛,每一根痛覺神經都像被針紮一樣。
她的另一隻手也握不住契書,契書就這麼飄落在地上。她發現無法動用魔力将其撿起,整個人快要站不穩了。
昆瀾一點也不意外和擔憂,還是那麼的鎮定。
從雲止感受到痛意,觀察手指的時候,她就有了警覺。
極樂丸可能在逐步的失效。
她必須讓雲止留下來,隻有留在她的身邊,靠的足夠近,才能引發應激反應,雲止的心髒就會出現急性衰竭症狀,大概率會疼的暈過去。
強制律令對昏迷的雲止無效。
這樣,她就能留在魔界,不再被雲止驅逐。
她一點也不想要自由,甯願被雲止一直恨下去,也好過被放棄。
“雲止,我給你喂的藥,叫極樂丸,它的藥效撐不過一天,我沒有第二顆了。”昆瀾對此一點也不遺憾。
“你用契書……詐我。”
魔主說完又吐出一口鮮血,心髒不受重負開始破裂,身體向前傾斜,倒在昆瀾的肩膀上,陷入昏迷之中,身上的幻術也随時消失,又變回以前的浴袍。
世界變得很安靜,因為雲止的心跳不再劇烈跳動。
不再跳了。
昆瀾體内的魔息随着主人的沉睡而趨于平靜,她感受到鎖鍊的束縛開始變弱,借助生肌丸的藥效,她雙手奮力一掙,直接震斷了手上的鐐铐。
她把昏迷的雲止緊緊抱在懷裡,上半身的靈脈像解凍一樣,被封印的靈力也傾瀉而出。
一大半的修為能為她所用。
她空出一隻手,從靈泉之中提取源源不斷的水元之力,灌入雲止的心髒,借此溫養雲止的心脈。
因為與雲止靠的太近,雲止吐在她身上的血反而弄髒了雲止自己的衣服。
白色的浴袍,沾了血,髒的顯眼。
雲止醒來一定會生氣的。
雲止不喜歡身上或身邊有過重的血味。
昆瀾用清潔術帶走二人身上的血,包括地闆上留下的幾滴血迹。
她從儲物戒中取出裝有雲止血液的瓷瓶,把集好的血灌入瓶中。
不知為何,她聞不到雲止血中的腥氣,反而聞出一絲香甜的氣息,像是芬芳不足但能聞到香氣的野花。
魔仆曾經說過,魔族能聞到魔主血液中的香氣,為何她也能聞到?
如果能變成半魔之身,是不是更有可能留在雲止身邊,被雲止同态複仇?
這一次,昆瀾沒有把瓷瓶放回儲物戒裡,而是放入靈台之中。
她和雲止的契書,也被她用靈氣撿起,撫平,卷好,重新放回靈台之中。
雲止的心髒在靈泉水的滋養下,開始恢複跳動。
昆瀾選擇在這一刻屏蔽了雲止的痛覺,确保她不會疼到醒過來,靈泉水會默默舒緩雲止的疼痛。
她終将要治愈好雲止的心疾,但不是現在。
雲止現在很虛弱,心髒因為應激而劇烈跳動,全身的魔力紊亂遊走,需要她細細調理一遍。
她的瞳術在夢裡練至了大成,又與雲止結下契約,完全可以進入雲止的識海,對她進行催眠。
雲止被她利用,肯定很生氣。
她要為雲止造一場夢,順着雲止的心意發展,平息雲止的怒火。
昆瀾貼向雲止的額頭,進入雲止的精神世界,以造夢人的身份,為雲止定制一場夢。
春夢。
雲止占據絕對主導權的春夢。
她很想知道,粗暴一些的雲止,是不是同意的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