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徵不說,晉舒意卻不是傻子。花朝宴男客入場在後,這前半日多是女眷們活動,人一個太子,犯不着非要這個時候入院。
“小姐是想問,本宮可是因着太傅才刻意同你一道?”
晉舒意發現他不僅早熟,還早慧。
見她默認,小太子笑了:“不瞞小姐,太傅确實一早就同母後提過此次花朝宴一事,他怕你初來乍到不适應,想讓母後代為看顧一二,不過本宮想,有本宮在也是一樣。”
“……”自然的,畢竟身邊帶着太子,誰人不高看她一眼,她這便宜爹爹實在是為她考慮良多啊。
太子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此隻為其一,至于二麼——此前太師以花朝宴為題給本宮布置了一項作業,隻是這作業有些奇怪,本宮想着,應是太師有意考校。是以本宮想早些去看看,許能破題。”
這——晉舒意接不上話。
不騙人,她聽着不由就生出幾分好奇來。
畢竟布置給一個太子的作業,怎麼想也不當是要跟在一群女眷中采花做糕點什麼的就能破題的吧?
神奇。
可孩子說得煞有介事,她隻能故作恍然點頭。
見她沒了問題,小太子這才重又翻開書冊來。
他看得認真,小小的眉頭都微微蹙起,引得晉舒意不禁就多看了一眼。
怕是瞧錯,她定睛又仔細瞅了瞅。
這一瞅,竟是語塞。
畢竟,誰能想到堂堂太子殿下會對着一本食譜瞧得這般入神?
狐疑間,小太子複又道:“本宮其實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小姐。”
受寵若驚,晉舒意坐直了些:“殿下請說。”
面前的孩子指了指手中的《食珍經》:“這本書上記了不少糕點的做法,唯有百花糕這一章讀來叫人生惑。”
“願聞其詳。”
“既是百花糕,自該是有千般萬種,若是像這食譜中所記,直接将百花和米搗碎蒸制成糕,豈非是浪費了那百花滋味?”
他這般說,那就是有了想法,晉舒意察言觀色便問:“殿下的意思是?”
“本宮覺得,花朝節制百花糕,就是要有百花之味才對,如此,才當得那萬春别院中的萬千春意,”說着,小太子眸光透亮,“或許,更應該請各位挑出一種花或是幾種來,再依着自己的喜好制成不同花卉的形狀,如此擺在一起,才堪稱百花糕。”
晉舒意也是頭一次見一個孩子這般有理有據地同自己探讨怎麼做一盤糕點。
更重要的是,他說完便就撲閃着一雙明澈的眼睛瞧着她,像是切切等待着她的認同似的。
果然是太子啊,一個糕點都能有獨到見地。
“殿下所言甚是!”她誠懇應聲。
“對吧!”小太子歡喜起來,“那待會入院,小姐同我一起去與今歲負責花朝宴的陶夫人建議一下吧?!”
啊?
晉舒意愣住了,說說而已,怎麼還動真格的?!
“我……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得……”
“籲——”
“到了。”馬車适時停下,任徵的聲音打外頭響起。
一并傳來的還有一位婦人的聲音:“侯爺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夫人不必多禮,本侯是送太子殿下和小女來的。”
“太子殿下竟是也在?”婦人一驚,已然到了車下,“拜見太子。”
而後,她對着太子身後的晉舒意道:“任小姐。”
晉舒意雖是曉得一旦入了京,總不好再跟着外祖姓晉,可打心底裡對這個新稱呼還是有些排斥,故而笑容僵了一瞬才還禮。
“免禮吧。”小太子說着擡頭,“夫人來得正好,本宮剛好有個關于百花糕的提議想同夫人說,想着能叫今年的花朝宴有些新意。”
“殿下但說無妨!”
“說起來,這倒也不是本宮一個人的意思,”像是要拉上盟友似的,小太子扭頭,“是吧?”
“……”
魯莽了,晉舒意想。
就說堂堂太子怎麼會好端端同她讨論做糕點,這分明是想叫她出頭啊!
聞言那陶夫人便也瞧過來,笑盈盈道:“沒想到任小姐對糕點也有研究?”
這是将人架上了——
晉舒意決定收回此前誇贊小太子的所有話。
瞧着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還玩起滑頭了?!
“舒意姐姐,你快說說。”沉默間,袖子被扯了扯,小太子揚起臉,誠摯非常。
??????
不僅是晉舒意,便就是陶夫人臉上的笑容都不着痕迹地一滞。
唯有邊上任徵笑得和煦,滿臉從容。
這一句姐姐,不僅成全了任徵的托付,讓晉舒意的身份與衆不同起來,更是将她又往前推了一步。
她若是此時駁了孩子的面,那可真的是不識擡舉了些。
失策,這哪裡是清貴端方的太子?這分明是個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