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離家出走,是一别兩寬。
那封放夫書,是她親手寫的。
可是——怎麼可能呢?
那個人,那個人他明明是……
“哦?”帝王意外,“昱王的意思是?”
不僅是帝後,便是下邊衆人亦是仰首以盼,等着這位向來事不關己的王爺後話。
下邊,陶夏知目光微動,手中的帕子微攥,一瞬不瞬地跟着衆人望向那帝後身側的身影。
“字面意思,”酒盞裡的酒水未動,又被重新擱下,男人往後慵懶倚上,“陛下和娘娘這鴛鴦譜點得委實夠嗆,莫不是趕着要替新任少師撐腰吧?”
他虛目一瞥依舊正襟危坐的顔松年:“啊,也是,寒門難為啊。”
噎人,便是帝王面前,也未留分毫情面。
“這……哎呀,昱王真是……”
“怎可如此妄自揣度聖意!”
議論聲起,搖頭的搖頭,歎氣的歎氣。
“狂悖至極,狂悖至極啊!”
說話的是當朝禦史,老頭兒已經兀自氣極,險些就地參他一本。
還是身邊另一同僚按住勸着:“莫動氣,莫激動!陛下還未說話呢。”
“是呀,昱王一直如此,您老冷靜些。”有一人跟着勸。
耳畔喧雜,晉舒意隻覺腦中一片空白。
直到聞着此聲才似是被拽回了魂魄。
是了,那位是一直高高在上的昱王殿下,是大興唯一世襲罔替的外姓王,怎麼會是她那随手抓來的碼頭勞工,又或是,連太子都敬三分的昱王,怎會屈就晉府兩年,甘做贅婿?
這世間人萬千,便是容貌相仿,聲音相近,也不得這般荒誕。
抓回了一絲神識,晉舒意兀自冷靜下來。
她收回發愣的目光,沒再看那位“口出狂言”的昱王殿下。
也是這時,她才意識到此人遠比傳聞裡更加嚣張。
早聞大興新政三年,陛下有意廣開門路,可到底門第之深非一日之寒,在朝為官者關系盤根錯節,一個朝廷新貴究竟何去何從,明眼人都仔細瞧着。
在座能說上話的人物,便好比商會的領導者,總有掌舵的心思。
隻是朝堂之上,還有陛下。
陛下的心思難摩,便是猜出一二也沒有這般廣而宣之的道理。
說了,便是大不敬,更何況他還語出驚人,姿态不羁,投進大獄也不為過。
思忖間,果見龍顔大怒。
“依昱王之意,倒是朕與皇後的不是了?”
下邊頓時沉寂,任徵帶頭跪下。
晉舒意立即伏地,腦門點地,便聽那人竟是笑了:“陛下這般理解,也無甚不可。”
滿殿的朝臣與家眷宮人皆埋首,半絲大氣也不敢喘。
“好!好!昱王好本事!”帝王的聲音已是威嚴至極,“既如此,朕給你時間解釋。這半月你就回府好生想想措辭再來!”
罷了,宮人一聲起駕,緊跟着,竟是男人不緊不慢的應聲:“微臣領命。”
一場盛大宮晏,竟是就這般倉促結束。
連衆人恭送之聲都帶着顫顫,半晌也無人起來。
唯有一人須臾之後緩緩拾階而下。
“昱王!你如此狂妄,可曾想過兢兢業業為大興立下汗馬功勞的先昱王殿下!”
這一聲猶如驚雷,炸得衆人皆往老人身上望去。
禦史大人白須直抖,已然目眦欲裂,他伸手指着绯色華服的男人:“老夫有生之年,必得叫你低頭認錯……咳!咳咳咳咳咳!”
“祖父!”一個姑娘上前扶住老人,“莫說了。”
“林禦史,”男人卻是一哂,“你問本王可記得家父?自然記得,不然,本王拿什麼狂?”
“你!你!”
“禦史大人回去好生養着,今後要參本王的機會多得是,你可得撐住了才是。”
“淮硯辭,老夫說到做到!”
本已要離去的男人頓步,他倏地扭頭。
晉舒意不察,懵懂撞進他眼中。
像,太像了。她似是被定了樁,就這般眼瞧着他闊步而來,伸手執了她未碰的酒壺。
他一手執壺,又揀起禦史大人案上的酒盞塞進老人手中。
铛的一聲,淮硯辭的聲腔閑淡:“一把年紀,倒是熱血,本王敬你。”
“哎!”晉舒意回神,小聲驚呼一聲,隻是尾音又被男人下一瞬的動作生生壓了下去。
喉頭滾動,是酒水灌下。
——是她多慮了。
記憶裡的那人是滴酒不得沾的,沾了半點便是渾身的紅疹,甚至直接低燒不退,得熬上大半日才能好轉。
可面前的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