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此次王守一之事,這種感受尤為強烈。
若是他有權力,何需苦苦等待趙無名的救援?若是他有權利,何需焦急等待趙無名幫他找出小妹的下落?
求助他人,就會陷入被動和卑微的境地。
就算熱誠如趙無名,他依舊不是“自己人”,不會把自家人放在第一位。
趙無名要解決“更緊急之事”,才會騰出手來百花樓救他們。他要救出百花樓那些水深火熱的姑娘們,才想起不在百花樓、“情況沒那麼緊急”的李昭清。他要顧全大局,明知一個弱女子深受承恩香和情人蠱的折磨,依舊不受威脅,迫不及待懲奸除惡,替大多數人報仇雪恨。
但趙無名當真如此遵循律法、如此大公無私嗎?
其實不然。
若真的遵循律法,便不會行使“先斬後奏”的特權。說什麼天子特許……
皇權,不就是最大的特權嗎?
若真的大公無私,便不會随心所欲殺了王守一,将自身感受淩駕于弱女子的磨難之上。
審問王守一之時他在場,知道趙無名當場就潑醒王守一拷問。
當王守一拿蠱蟲之事換取生機時,趙無名一怒之下将其擊斃。
那句“我最讨厭受人威脅”擲地有聲,砸得李昭宴生疼。
這就是權力。
從那一刻起,李昭宴無比渴望權力,哪怕科舉之路千難萬險,他也決心披荊斬棘闖上一闖。
隻有大權在握,才能保家人無虞,才能随心所欲。
隻是,他該依靠眼前這個女人嗎?
她學富五車滿腹經綸,有她的助力,定能暢遊學海。
隻是,如此一來,免不了要日日接觸,于禮不合。若是以前,他尚能坦然處之,可昨夜之後……
“二弟,為了我們這個家,一起努力好嗎?”
入耳是溫柔低語,入目是溫情脈脈。
鬼使神差地,李昭宴點了點頭。
……
幾日後,兩人在大武的精心治療下,身體恢複大半。
宋顔感覺在藥廬的日子還不錯。她一邊給李昭宴“輔導功課”,一邊跟趙無名商量開書鋪的事,日子可謂充實惬意。
隻是,李昭宴這小子還是有些忸怩,有時會莫名其妙跟她生悶氣。
比如現在。
兩人坐在同一個浴桶裡。按大武的要求,藥浴。
大武說:
蠱蟲躁動,需要極陰之體的氣息安撫。李昭宴受蠱蟲影響,陽氣不夠充足,需要女性氣息的刺激,才能産生更多陽氣,繼而持續壓制蠱蟲。
而她身中承恩香之毒,又被雌蠱侵蝕過,需要能克制雌蠱的男性氣血。要麼喝李昭宴的血,要麼與之共浴,要麼肢體接觸。
喝血太傷身,肢體接觸太太親密。
權衡之下,她選擇藥桶共浴有錯嗎?
這已經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沒有更好的法子了,要不然李昭宴也不會半推半就地同意。
可如今他黑着一張臉作甚?明明商量好了,兩人獨處隻做學問,要利用一切時機用功學習。
可他默不作聲是為何?
更何況,有點正事做,氣氛才沒那麼尴尬啊。
“李昭宴,你回答我啊。《爾雅傳》講的是什麼?”宋顔推了推李昭宴,氣鼓鼓道。
她生氣時,就會喊人全名。經過幾日相處,李昭宴應當知道這點的。
可李昭宴依舊臭着臉,沉默不語,連正眼都不帶瞧她。
宋顔上課時,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學生。
“喂,你說話啊。”宋顔又推了推李昭宴。
倏地,手腕被用力抓住。
水花四濺,肌膚相貼,四目相對。
“嫂子在男人面前,向來如此不知分寸嗎?”
“哪,哪有?”
被深不見底的黑眸注視着,宋顔忽然感覺心底漏掉一拍,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看着李昭宴。
“你不是跟趙無名打得火熱嘛?”
“啊?”宋顔一頭霧水,“二弟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跟趙無名,舉止得體,無半分逾矩。”
“得體?”李昭宴嗓音沙啞,大掌壓在宋顔頭頂,逼她低頭看着兩人肌膚相貼之處,“是這般得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