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了張嘴，少年最終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自己——

他今天穿着白色的衛衣和同樣白色的棒球服外套，經過一天的折騰都已經變得灰撲撲的了。但因為外套一直是敞開着的，所以始終沒有人發現……

“不用那麼麻煩，”說着，他拎起自己的衣服下擺，“那東西隻是我外套拉鍊上的金屬片而已，查不出任何信息的。因為預想到可能會有需要遠程攻擊的情況，我就在一開始被打的時候趁亂把它含進嘴裡了。”

“而且，不管我背後的組織……假設有這麼個組織吧——有着什麼樣的考慮，既然我能以失憶的狀态在外面閑逛，就已經說明了不可能從我身上找到任何線索，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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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了嗎？要不先睡一會兒，等到了我再叫你。”注意到副駕駛的少年擡手揉了揉眼睛，松田把着方向盤，難得溫柔地說了一句。

鑒于伊達還有案子的後續工作要忙，而萩原要值班，隻剩松田因為剛出完外勤得以有了早退的理由。

頗為倉促的休息室談話結束後，松田果斷把寫報告的工作甩給了手下的隊員，并搶過幼馴染的車鑰匙，順利接下了送少年回療養院的這一光榮任務。

——據他所說，是為了親自當面向護士小姐們告發零醬這一點也不愛惜自己身體的魯莽行為。

這正是他倆現在坐在車裡的緣由。

微涼的深秋時節、溫暖密閉的車内空間、能讓人感到放松的好聞熏香，乃至上車前吃過的那一碗不算午餐也不算晚餐的蓋飯……

每一樣都是能讓剛度過了緊張刺激一天的15歲少年意識昏沉的大殺器，是以松田也并不意外看見要強的少年鮮有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然而被這麼說的少年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卻是轉頭看向窗外不斷移動的風景，眼睛一眨不眨。

車窗上倒映的鮮紅眼眸中透出了倔強和一抹留戀：“不行，睡着的話，醒來的就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我了。時間還很早呢，我不想那麼快就結束‘今天’。”

很難形容松田聽到這句話的心情。

他掃了一眼少年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像是誰都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一樣，他們一路無話，很快便來到了那座掩映在深林中的療養院前。

看着眼前的漂亮花園和那之後的紅磚别墅，少年仰着頭，看不出是否真心地發出了感歎：“我就是住在這種地方的啊……看起來還挺厲害的。”

側頭看一眼少年，又看向門内來接人的護士小姐那甜美但稍顯程序化的微笑，松田一時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向護士小姐告狀的計劃。

墨鏡後的眼睛眨了眨，他突兀地開口：“那個，零君，現在時間還早……我能去你房間坐一會兒嗎？”

正向護士走過去的少年猛地轉回身，滿臉都是燦爛的笑意，眼中溢出驚喜：“真的？當然可以了！”

護士小姐聞言露出個糾結的表情：“欸？可是……我們是不允許外來人員進入的。”

少年垂下眼，顯得有些可憐。

松田闆着臉，努力展現自己惡人顔的實力：“即使是醫院，也是接受家屬探視的吧？更何況你們是療養院，總不能不接受意向客戶的考察？”

“我們是會員預約制的……”

護士小姐看了看少年，不知想到什麼，忽然改口，“好吧，請跟我來這邊登記，院内請不要随意行走和大聲喧嘩，以免打擾其他病人休息。”

跟着她往裡走去，抗争成功的同夥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伸出手悄悄擊了個掌，彼此臉上都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這笑容隻持續到松田站定在少年的房間門口，往裡望去的那一刻。

這是一個白色的房間。

位于走廊盡頭，門口的标識牌上寫着“01”的編号和少年的名字。

推開門往裡看去，鋪滿雙眼的是一片純淨而統一的白色。

從上到下，從裡到外。

冷白色調的燈光、雪白的天花闆、貼滿四壁的白色軟墊、在地上固定死了的白色鐵制病床和衣櫃，連床上整齊鋪放着，沒有一條多餘褶皺的四件套也都是最無生氣的冰冷白色。

連站在其間的少年也是一身的白。

銀發雪膚、白衣白褲……隻有回身看來的眼眸和脖頸上緊縛的寶石閃爍着唯一的鮮豔色彩——

是在一片純白中仿佛能刺傷人眼球的鮮血般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