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讀懂了林念之唇角的可有可無,和眼底的無愛亦無恨,害怕恐慌穿透五髒六腑。
她疼到窒息,疼到麻木,似牙牙學語的孩童,隻會一句話:“她不要我了···”
“小白,你冷靜點。”南喬看着江月白唇角的血,蝕骨的嫉妒和心疼。
江月白置若罔聞,努力掙脫胳膊上的束縛,直直往車邊跑去,可惜隻勉強撐出幾米,便摔倒在地上。
出租車司機看眼後視鏡,正好撞上剛收回視線的冷眸,不由打了個冷顫,尴尬搭話,“下雪了,真冷哈!”
車裡氣氛凝結一瞬,周絡笑笑,“是冷啊,今年冬天感覺比往年冷點。”
劉雲飛常年待在南方,難得見到這般大的雪,心底雀躍但又莫名發怵,往常喜歡叭叭不停的嘴跟封了膠水般抿得緊緊的。
周倩倒是沒覺出什麼,對着車窗外拍短視頻,心血來潮道:“今天中午吃火鍋吧!熱乎點兒。”
周絡雖然沒親耳聽到江月白和林念之說了什麼,但目睹之也猜得出發生了什麼,側身問身旁看似波瀾不驚的人。
“之之,你想吃火鍋嗎?”
林念之扯了扯嘴角,無可無不可,“随便。”
“那就這麼定了,也不早了,吃完飯再回去。”周倩拍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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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黃色的燈光因着窗外冷白的映襯,顯得格外溫馨,混合着麻辣和鮮香的熱氣驅走了遍身嚴寒。
紅油翻滾的“咕嘟咕嘟”聲,被短促的提示音掩蓋一瞬。
林念之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眼,是銀行轉賬提醒,備注「還款」,随之而來一條微信【小白欠你的錢,我轉給你了】
望着鍵盤上的自定義皮膚,莫名諷刺,她一組表情包能帶來的收益都不止這些錢。
真是有意思,不配擁有姓名的路人連尊嚴都要被踩一腳。江月白不但惡心了她,還妄圖折辱她。
若說此前的被遺忘是刺了一根針在心窩,鼓脹抽疼,此刻卻是心窩的針被拔走了,空空如也的心間隻餘厭惡緊縮的疼。
喜歡,不過如此。
林念之擰眉敲下一行字,【三百萬我還是扔得起的】壓着火氣将收到的轉賬退回。
望向滿桌的新鮮食材瞬間沒了食欲,一股反胃感湧上喉頭,她匆匆奔向衛生間,背影是罕見的狼狽不堪。
餘下三人對視一眼,周絡歎息一聲跟了上去。
胸口堵得慌,撕心裂肺地幹嘔卻什麼都嘔不出來。
半晌,身體的痙攣平複下來,林念之直起身,眼尾挂着生理性淚水,紅發紅眼妖冶放肆。
“之之,喝口水。”周絡将擰開的水遞給她。
林念之接過水漱口,平息緩氣,淡淡看了眼周絡,“我等下回安北,明天找保姆來照顧你。”
“不是說好過完年嗎?”周絡蹙眉忐忑。
林念之揚唇反問:“媽,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過不過完年重要嗎?”
“我···”周絡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局促不安,“要不、媽陪你去?你們···”
衛生間的小窗開了個縫隙,雪從間隙湧進來。
冷,就隻有冷。
大雪最烈時,失望也最濃。
傲骨似被折斷,她低頭無力笑,“我想靜靜。”一瞬,又淺吸了口氣讓自己重新挺立,而後越過周絡徑直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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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無聲覆蓋城市,窗戶上模糊不清的薄霧是暖氣努力對抗嚴寒留下的結界。
江月白意識複蘇時,腦海一片空白茫然,她擰眉睜眼環顧四周,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窗外模糊的白色。
雪花在路燈下飛舞,宛如夜空中墜落的星星。
眼前的世界在旋轉,似有千斤重的巨石壓在胸口,喉嚨像嵌入了鋸齒,刺痛難忍。鼻腔眼睛和耳朵似過度吹氣的氣球,輕輕一碰就要炸個粉碎。
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但冷意還是從骨髓裡一個勁往外冒,她好似被遺棄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雪色荒原上,孤獨又無助。
冰冷的空氣觸到灼熱的口腔,似能聽到黏膜皲裂得聲音,她無力眨着眼睛。
半晌,暈厥前的記憶才一點點浮現,眼前全是林念之隔着車窗,滿不在意的笑和眼神。
她艱難撐起身,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是晚上近九點,調到通話界面,輕點置頂的号碼,聽筒傳來冰冷的機械女音。
“您撥打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心底湧上不好的預感,她忙打開微信,熟悉的頭像被換掉,發出的信息再次變成驚歎号。
南喬領着小月亮正從衛生間出來,見床上的人手按在輸液管上,她疾步上前按住江月白的胳膊,“别亂動,都回血了。”
江月白試圖開口說話,嗓子似被冰雪覆蓋,發不出半點聲音。
南喬将櫃子上提前備好的溫水喂到她嘴邊,“喝口水,緩緩。”
小月亮皺着五官小跑過來,奶音擔心,“姨姨,你小心心,流血疼疼。”
江月白接過水,朝後側了側,抿了口水,嗓子稍稍能釋放點聲音,“謝謝。”
“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身體不舒服為什麼還要陪我回來?”南喬眼底瞬間蓄起淚。
‘我不喜歡欠人情。’
林念之躺在病床上的冷音飄在耳邊,江月白心口蓦地一疼,苦澀地扯了扯唇角,閉上眼兩滴淚似流星劃過眼尾。
她啞着嗓子道:“還你人情。”
南喬心裡冷笑,面上卻溫柔,“身體好點沒?”
“嗯。”江月白收起淚意,睜眼暫時靠回床頭。
“念之是你女朋友?”南喬狀似随意。
“嗯。”可是她不承認了,不要我了···江月白嗓子梗得難受。
“那還真是巧,周姨以前是二中的老師,我和念之認識好多年了,我還一直好奇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念之确實招人喜歡,她從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喜歡和愛慕。”
南喬感歎完,又笑問:“你們今天吵架了?”
“嗯。”
“她脾氣倔,人也傲氣,生氣了打招呼都不理人的。”
江月白腦子有些木讷,聞言隻是沉默不語。
身體不止感冒帶來的難受,還有接觸到陌生被褥的抗拒和叫嚣。
常年健身的她身體很抗造,過了一小會,無力的四肢已經提得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