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恬側身朝着巨石指去,靜虛朝旁邊挪了兩步才看到死者,當即驚呼出聲。
靜虛合上雙目,連着念了好幾遍清心訣才靜下心來。
“道長對此人可有印象?”楚恬趁機詢問道。
此時,天色入暮,不覺間林中已生出了薄霧,靜虛的眼睛又看不大清楚,他虛着雙目看了良久也沒有認出死者來。
“這......看不到面容,貧道還真有些認不出來。”靜虛搖了搖頭。
“他怎地死在這兒了?”靜虛問楚恬。
楚恬回道:“大概是從崖上摔下來的。”
“那施主可有報官?”靜虛又問。
“同行者已經去了。”楚恬擡頭看了空中挂着的上弦月,算了下王輝離開的時辰,“應該快回來了。”
靜虛吐了口氣,他看着被凍得發抖的二人指了指不遠處的矮松,道:“兩位施主快到樹底下避會兒風吧。”
楚恬看了雲兒一眼,兩人搓着胳膊蹲樹底下去了,靜虛将狗栓在旁邊的樹下,他自己則盤腿坐在死者對面唱經超度亡魂。
風聲簌簌,樹葉沙沙作響,被繩牽着的黃狗焦躁不安地來回蹿動,無疑給詭谲之夜又多添了一絲驚悚。
約摸兩刻鐘後,铮铮聲由遠及近,鐵蹄踏破了靜谧的夜,最後止于楓林之外。
須臾後,烈烈火焰照亮了森森密林。
楚恬和雲兒同時起身,放眼看去,令二人感到意外的是,為首者卻是多日不曾相見的沈闊。
“大人,就是這裡!”王輝沖到沈闊旁邊指着前方道。
沈闊提着袍角快步穿出樹林,借着明滅的火把,他一眼便瞧見了站在樹底下的楚恬。
“大人,你怎麼來了!”楚恬驚喜地迎上前去。
“我到城門口的時候,正好遇見王輝領着京兆尹孫士誠朝這邊趕,得知此間發生命案後,便先行趕了過來。”沈闊掃了眼楚恬單薄的衣裳,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要不我讓人先送你們回去?”
楚恬回道:“我沒事,還堅持得住。”
沈闊從楚恬略顯蒼白的面容上瞧出了他在逞強,但沈闊并未強迫楚恬離開,而是讓人取了自己的披風過來。
“我也沒有厚實的衣物,你先将就一下。”沈闊将披風遞給了雲兒,雲兒立刻接過去為楚恬披上了。
楚恬拉着披風自行系了結,他見沈闊朝死者走去,便立馬跟了上去。
“清虛道長也在?”沈闊看到了仍在唱經的清虛。
清虛這才站了起來,兩人互相行了禮後,沈闊又轉身問起了楚恬:“聽王輝說,你們親眼看見他從山上掉下來。”沈闊偏頭看了眼死者,因其死狀太過慘烈,他不禁蹙了下眉。
楚恬剛要開口,随後趕到的孫士誠等人也從林中鑽了出來,他雙手撐着膝蓋,氣喘籲籲地看着沈闊,慚愧道:“到底是不能與沈大人的良駒作比,——下官沒遲到多久吧?”
沈闊道:“不遲,孫大人到的正是時候。”
“那就好。”孫士誠氣息未勻,他先是将在場所有面生的人打量了一番,接着又湊近死者粗略看了一眼。
“這......相貌損毀極其嚴重,怕是很難查出死者身份啊。”孫士誠無奈道。
“其實也不難。”楚恬突然開口道,“京中富紳就那麼幾家,随便派個人去問問哪家男主人失蹤了,相信很快就能知曉對方的身份。”
聞言,孫士誠轉過身,他不屑地瞧了眼楚恬,端起姿态道:“你是何人,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楚恬啞然,他看了眼沈闊,悻悻地低下了頭。
“抱歉孫大人,忘記跟你介紹了,這位是我提刑司的人,名喚楚恬。”沈闊道。
“啊?”孫士誠一怔,随即換了副面孔,“沈大人手底下何時多出了這樣一位幕僚?下官不曾得知,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沈大人見諒!”
沈闊淡淡地掃了孫士誠一眼,接着對楚恬道:“繼續說下去。”
孫士誠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楚恬,“這位小兄弟,明眼人都能從死者的衣着看出死者身份并非顯貴之輩,為何你卻要本官從富紳查起?”
楚恬頓了一頓,回道:“死者雖身穿粗布麻衣,但他的鞋履卻是由上乘的麂皮制成——”
“這又能說明什麼?”孫士誠不耐地打斷了楚恬的話,“若死者以捕獵為生,打幾隻麂子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兒吧?”
等孫士誠說完,楚恬才繼續不急不躁地解釋道:“能打到麂子的獵戶,想必得是個老練的獵人了,若是這樣的話,他的手必然會因常年使用弓箭而磨出老繭,可死者手掌上不僅沒有長繭,其皮膚也比普通百姓的要白得多,因此我覺得他并不是靠力活謀生的。”
楚恬一點兒也不害怕地舉起了死者的手掌,沈闊見狀從手下手中拿過火把近距離地照着。
“且死者手指上也沒有因執筆寫字留下的繭,因此可得出他不常寫字,不是書生,結合這兩點來看,死者應是一位穿了府中下人衣裳的富紳。”
孫士誠仍是不信楚恬的話,“既是富紳,那你說他喬裝打扮來此處作甚?”
這一點,楚恬自然猜不出來。
于是孫士誠狡辯道:“那本官還覺得他是個騙吃騙喝的混子呢,基于你的推斷,這也能說得通吧?”
見楚恬不說話,孫士誠以為自己将他怼得啞口無言了,于是又平添了幾分得意和自信。
他問沈闊:“沈大人,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