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将死者翻了一面,随即指着死者頭部的傷口對三人道:“死者全身骨折多達百處,究其哪處為緻命傷沒有太大的意義,但是——”
何萍指着死者後腦的傷口,繼續道:“此處的傷口出現了輕微的凝血狀,因此可以斷定此傷形成于死者墜亡之前,不過前後應該不會超過兩個時辰。而且這處傷口直接貫穿了他的頭骨,傷到了腦髓,所以即便他沒有摔下懸崖,也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我明白了,多謝何仵作。”楚恬向何萍回了一禮。
“不錯,連個這點都想到了。”從殓房出來,沈闊落在楚恬身上的視線就沒有挪開過。
得了誇贊的楚恬卻并未感到開心,他停下腳步看向沈闊,嚴肅道:“大人,我們既已知曉朱桓之死非是意外便不能坐視不理,可此案現在孫大人手中,您想好要如何說服他重審此案了嗎?”
沈闊沉默了,孫士誠的脾性他再了解不過,對方定然不會輕易相信他們的推斷,更别說這還要推翻他的定論了。
兩人默默地朝着府門口行去,而榮堅則悄無聲息地跟在兩人身後,他在心中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府尹這是斷錯案了啊,這可如何是好......
不覺間,他與二人慢慢拉開了距離。
而楚恬和沈闊恰與孫士誠在府門口撞了個正着,後者陰沉着臉質問兩人為何出現在他的京兆府,正如沈闊所料,當他道出新的推論後,隻得了孫士誠一聲嗤之以鼻的哼笑。
“就這?沒别的證據了?”孫士誠抖了抖官袍的袖子露出雙手交叉在身前,不耐煩地回道,“本官已經将此案查得清清楚楚,朱桓他生前便患上了陰郁之症,且多次流露出想要輕生的念頭,這一次他前往松山擺明了就是奔着死去的。”
“松山位于西邊,另有西山之名,西山近西天,他選擇于此地了結殘生,正是為了能夠早登極樂。”孫士誠揚起下巴,頗為得意地詭辯道。
沈闊差點兒被氣笑了,他心知與孫士誠是說不通,便強忍下了怒意,打算直接去找太子将此案要過來。
看着沈闊和他那暖腳婢灰溜溜地離開了自己的地盤,孫士誠愈發得意了起來。
知曉内情的榮堅親眼看見孫士誠将沈闊氣走以後,心底更加地焦灼不安,他頂着被痛罵的壓力近前好言相勸道:“大人,下官覺得沈大人所言有一定的道理,而且下官剛才親耳聽到仵作說朱桓的确被敲打在先——”
“你這麼信他,那你去提刑司當差好了。”孫士誠怒目圓睜,此刻的他完全聽不進任何的勸告,見自己手底下的人都将胳膊肘子往外拐,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上下打量了榮堅一番,不屑道,“不過還得看人家要不要你了。”
榮堅好心為孫士誠着想,不曾想反倒碰了一鼻子灰,他臉上雖是挂着讨好的笑,可心中卻道:懶球得管了,愛怎樣怎樣吧!
從京兆府出來,楚恬徑自回了提刑司,而沈闊則直接進了宮。
但這一次,他未能如願見到太子。
“皇後娘娘鳳體欠佳,殿下一早便去了鴻禧宮問安,大人若無緊要之事的話,還請明日再過來。”祁越近侍小喜子道。
沈闊點了點頭,臨走之際,他又請小喜子代為傳話,“我今日來得急,未曾沐浴換衣,唯恐一身的污淖之氣驚擾了皇後娘娘,便不去向娘娘請安了,還請公公代為問安。”
“奴婢一定将大人的問候帶到。”小喜子回道。
待沈闊回到提刑司時,正巧柳青也回來了。
柳青每次從外面回來都跟個渴死鬼似的抱着水壺哐哐灌水,“打聽到了,朱桓在家中排行老二,不受寵還極易被父母忽視,這也是他年紀輕輕就背井離鄉前來京城創業的重要原因,就是想打拼出一番事業後得到家人的肯定。他的布行生意剛有起色之時,便将家人全部接了過來,并在父母的強烈要求下,将生意分給了大哥和三弟。”
“隻是他這兩個兄弟壓根兒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不到一年就虧得血本無歸不說,還欠下了一屁股的債,最後兩人無奈退出了經營,在朱桓的庇蔭下做了個閑散掌櫃,每月拿着不少的紅利。可即便如此,他的父母依舊對朱桓咄咄相逼,兩兄弟也是仗着父母的偏愛吸足了朱桓的血。”
“近兩年,朱桓的身體愈發不好,許是怕他突然間撒手人寰,他父母便逼着他立下遺書将全部家産贈與兩個兒子,但朱桓還有妻兒在世,他自是不願,為此還大吵了一架。”
“至于仇人的話,屬下問遍了與他來往甚密的商戶,還真沒問出來。”柳青的胸口濕了一大片,卻仍抱着水壺不撒手,“他們都對朱桓的為人贊不絕口,也正是看在朱桓的面子上,才沒有上門為難那對孤兒寡母。”
“他們沒向朱大寶母子催債?”楚恬和沈闊幾乎同一時間捕捉到了這個信息,不過沈闊先楚恬一步開口。
柳青搖了搖頭,“他們說是沒有。而且他們也不擔心這個,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朱家那麼多鋪面擺在那兒呢,要真撕破了臉皮,他們完全可以聯合起來狀告朱家,并以布匹或者鋪面抵債。”
“而且說來也是奇怪。”柳青繼續道,“據那些商賈所說,朱桓好像早就預料到自己快要死了似的,事先便将幾間鋪子的地契抵押給了欠款未結清的商戶。”
“可屬下又去問了常給朱桓診治的大夫,他說朱桓雖是勞累成疾,但離死還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