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松山墜亡一案總算是落下了帷幕,楚恬的生活也重新歸于甯靜。
他甚至覺得有一絲寂寞。
沈闊被他母親叫回了太師府,柳青等人也各自有事要忙,就連雲兒和王輝之間的感情也進展迅速,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好像隻有楚恬每日無事可做,他隻得日夜讀書習字方能壓抑住心底無端浮起的煩躁和孤寂。
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月,十月初二這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柳青破天荒地尋到了楚恬,并問楚恬要不要與他一同去太師府探望沈闊。
楚恬自覺身份卑賤,不敢輕易踏足高門貴地,因而有些猶豫,他弱聲反問柳青:“太師府?我可以去嗎?”
柳青卻以為楚恬不想去,“為何不能?大人平時待我們那麼好,如今他受了難,我們雖幫不上什麼忙,去探望探望他總是可以的。”
“怎麼,你害怕被牽連?”
楚恬一頭霧水,“大人他怎麼了?”
柳青頓了一頓,“你還不知道啊?”
“嗯,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楚恬有些急了。
柳青歎了口氣,才道:“今兒個早朝的時候,以沈尚書為首的朝中大臣又在催太子殿下冊立太子妃了,殿下他心中不喜,但又不便強硬拒絕,所以大人便替殿下怼了那些大臣幾句,氣得沈尚書剛回府便對大人動了家法。”
“大人受傷嚴重嗎?”楚恬焦急地追問道。
“你說呢!挨了二十鞭,背都打爛了。”柳青歎道,“沈尚書雖是個文人,但下手之狠一點兒也不輸武官。”
“你到底去不去?”柳青又問楚恬。
“去!”楚恬猛點着頭。
楚恬跑回屋裡搜羅出了許多他之前沒用完的金創藥,準備一同帶去太師府,柳青無奈大喊道:“那可是太師府,不缺你這三瓜兩棗的,更何況太子殿下還專門差人送了宮廷禦藥過去,你拿了也派不上用場。”
楚恬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用布包了一兜的瓶瓶罐罐,想着哪怕用上一個也是好的。
太師府朱門緊閉,柳青瞥了一眼,徑自帶着楚恬朝側門走去。
将門叩開後,從裡面鬼鬼祟祟地支出來一個腦袋,見是柳青才側身讓開。
“他是誰?”小厮問。
柳青道:“也是提刑司的,與我一道給大人送東西過來。”
小厮上下打量了楚恬一番,見他抱了一懷的東西倒也沒有過多懷疑,隻是叮囑二人道:“既是提刑司的就可以進去,但切記不可在府中亂跑,以免沖撞到了主人。”
“放心,我懂。”柳青道。
小厮對柳青還是比較放心的,便也沒再說什麼。但他的話卻或多或少地讓楚恬感受到了不安,加之柳青談及沈闊之父沈煜時直搖頭,說他是個不懂變通的老古闆,總覺得兒子結交的朋友都是些不三不四之輩,加之其父沈長風喜靜,所以沈煜最不喜歡陌生人擅自來訪。
聽完柳青說的這些,楚恬心中的壓力更大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沈煜。
“沒事兒,他不常來大人院中。”柳青安慰他道。
楚恬點了點頭,抱着一兜沒什麼用的罐子,小心翼翼地跟在柳青身後。
到達沈闊卧房外的時候,剛好碰到丫鬟端着一盆血水從屋裡出來,吓得楚恬立馬緊張了起來。
接着,柳青摳響了房門。
“誰?”沈闊的嗓音依舊中氣十足。
柳青道:“大人,是屬下。”
沈闊卻不想讓他進去,“何事?門外說就行了。”
“沒事。屬下就是擔心大人,過來看看您。”柳青回頭看了眼楚恬,又補充了一句,“小楚也來了。”
裡面沉默了一瞬,接着沈闊略帶疲憊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那,進來吧。”
柳青推門而入,楚恬緊随其後。
此時的沈闊剛清洗過傷口換了藥,正坐在床邊慢騰騰地穿着裡衣。
楚恬一擡眸,沈闊蒼白的面容就映入了他的眼簾。認識沈闊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黯然無神的模樣。
霎時間,楚恬的心便揪在了一起。
沈闊目不轉睛地盯着楚恬,看到他懷裡的布兜後,問他,“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
楚恬松了手,想遞過去又有些難為情,“是藥。”
“哦,藥啊。”沈闊道。
于楚恬而言,這些都算是最珍貴最值錢的東西了。這時候他才後悔沒聽柳青的話,就不該帶這些沒用的東西來的。
或許,他也不該來此。
偏偏柳青還在一旁打趣笑話楚恬:“我都跟他說了太師府什麼也不缺,他偏不信。”
沈闊聞言一記眼神橫了過去,他問柳青:“那你給我帶了什麼?”
柳青一愣,攤開空無一物的雙手。
沈闊又道:“空着手來探望病人,你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柳青嘿嘿笑着,悄咪咪地将剛拿起的蘋果放了回去。
“還是你有心。”沈闊朝楚恬招了招手,“給我看看,你都帶了些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