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闊帶人趕到京郊别院時,王德發正悠閑地躺在檐下的長椅上,右手邊擱着張高幾,上面擺着茶盞和瓜子。他雙目輕阖,搖頭晃腦地聽着階下伶人唱着當下最時興的戲曲。
突然,砰的一聲,驚斷了正唱到高潮的曲子,王德發也猛然坐起了身。
“你們是何人!”王德發質問道。
但他話音剛落,便被沖上前的柳青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吓得他慢慢從椅子上滑了下去。
認出捕快們身上所穿的官服後,王德發又瞧見後面的孫士誠,于是拱手顫顫巍巍地祈求道:“官爺,我可是好人呐,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柳青将刀一擰,冷冽的刀光晃着了王德發的眼睛,而脖子上傳來的冰涼觸感讓他清醒了幾分,他暗自揣測許是之前幹的那些勾當讓官府知曉了,可面上仍舊一副受了冤枉的驚慌模樣。
沈闊隻帶了幾個近衛,其餘的皆是京兆府的衙役,他冷冷掃了王德發一眼,随即落下手腕,示意衙役将整個别院搜查一番。
有不懂眼色的年輕衙役隻知沈闊官大一級,見他下令,便擡腳往前沖了兩步,倒是新來的捕頭趙貴是個機靈人,他最先看向自己的上官孫士誠,得了對方的點頭後,才招呼着手下朝各個房間沖了進去。
“你們将吳娉婷帶去了何處?”沈闊走近王德發,他掀起下擺一隻腳踩在台階上,帶着滿身的戾氣逼近對方,見王德發目光遊離,直覺沒憋什麼好屁,又威脅道,“休要糊弄我,膽敢有半句虛言,我便割了你的舌頭,讓你永遠也說不了話。”
沈闊萬萬沒想到,他就一個晚上沒來,楚恬就莫名地失蹤了。
暗衛來禀報的時候,他剛連夜審完王德全等人,他身上沾滿了地牢的濕臭味,犯人的血腥味以及排洩物的騷臭味,正打算回去換身衣裳便前往别院将楚恬接回來時,就得知了這個令他心驚的消息。
正如楚恬所想,沈闊留了兩個暗衛在别院盯梢,他們察覺突然出現的江娆後,便趕緊回城禀報給了沈闊,但因着此女子的身份太過神秘,短時間内查不出她的底細,等晚上抓着了王德全後,對方卻隻說她是個伺候人的丫鬟,對于别的更是絕口不提,而幾個大男人更是誰都沒有料到,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柔弱且無辜的女子,竟也是個蛇蠍心腸的狠辣角色。
籠罩在沈闊身上的疲憊瞬間消失,換作手掌陣陣麻痛,他的眸底慢慢凝起一抹厲色,如同随時都會爆發的火山。他竭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緒,問清了事情的經過。
暗衛一直跟随江娆的馬車進了京,又親眼看見馬車繞進了城北的一條巷子,隻因那巷子人迹稀少,不便跟得太近,兩人便在拐角處躲了片刻,可等他們再追上去時,隻在一處荒廢的宅院裡發現了馬車,至于車上的三人,已然杳無蹤影。
王德發不敢正眼看沈闊,他不停地咽着口水,心裡害怕極了。若是隻有孫士誠,他還敢搏上一搏,可眼前之人分明與孫士誠有着大相徑庭的威嚴,加之脖子上傳來了蚊蟲叮咬般的疼痛,他心知來者不善,随便捏來的謊言不僅騙不過對方,還有可能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于是略微思忖後,又将湧到喉嚨口的話咽了下去,改口道:“她一早便進京去了。”
“誰帶他離開的?”沈闊又問。
“江,江娆。”在沈闊的逼問下,王德發細述了事情的經過,“她們同去城裡找我堂兄了,官爺若是不相信的話,随便找個下人來一問便知。”
“你所謂的堂兄,也就是王德全,昨夜就被我們抓了。”沈闊道,“他如何給你們遞得了消息?”
“還不說實話?”沈闊捏着王德發的下颔,迫使他張大了嘴,又一個眼神瞥向柳青,後者将刀從脖子挪到了他的唇間。
王德發吓得直往後仰,但沈闊順勢将他摁在了地上。
“我也是被那女人騙了!”王德發口齒不清地大喊道,“是她說的,王德全給她傳信讓她帶吳娉婷進城的。”
“官爺,我說的都是真的,那個女人也騙了我。”沈闊示意柳青收了刀,他同放開了手,王德發掙紮着爬起來跪在沈闊的腳下苦苦哀求道,“您一定要相信我。”
“她為什麼要擅自帶走吳娉婷?”沈闊又問。
王德發将頭搖得如撥浪鼓,“我是真的不知道哇,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她做事向來沒個頭尾,就連王德全都拿她沒有辦法,但她又隻聽王德全的話,所以她說收到了消息,我也就沒有懷疑。”
他不僅沒有生疑,還喜滋滋等着他們帶金子回來呢。
沈闊打量着王德發的神色,倒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于是又問:“你們在京城裡有哪些落腳之處?”
王德發趕緊背了幾個地址出來,他見沈闊微有蹙眉,又趕忙解釋道:“我們分工不同,京城裡的事務基本是由王德全和江娆負責的,至于他們有無别的藏身之處,我是真的不清楚。”
“官爺可去問王德全,他一定知道的。”王德發道。
沈闊又問起他們這些年所行的腌臜事,要他一件件羅列出來,不得有所隐瞞。王德發現沈闊面上的狠色褪去了不少,膽子也随之大了起來,竟開始了讨價還價。
“官爺,我若如實交代,您能留我一賤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