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王德全依舊沒有回來,且沈闊也沒有來找楚恬。
楚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心中難免有些擔憂,又一想,沈闊好歹身經百戰,區區幾個蟊賊傷不了他分毫,但畢竟都是些精明油滑之人,要将其全部拿下定是要費些精力的。
現下最讓楚恬憂心的是那個叫江娆的女子,他總覺得她不像表面那般單純。自從遇見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心裡就沒來由地湧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原本打算讓沈闊幫着分析判斷下這莫名的慌亂來源于何處,同時也提醒下沈闊要小心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可惜沈闊沒來。
不過沈闊早前與他說過,會暗中派人盯着這邊的動靜護他安全,想來應該也注意到了江娆的出現。
被困在宅院裡的楚恬除了幹着急外,什麼忙也幫不上,這一晚注定又是個不眠夜。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第二天一早,楚恬剛起床,王德發便興沖沖地跑到他的門外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
“好侄女,趕緊收拾收拾,準備進城了。”
聞言,楚恬心裡咯噔了一下,莫非是沈闊那邊沒有撬開疑犯的嘴,拿不到定王德全罪的證詞,便故意開了口子,準備借此契機抓他個現行?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心底的慌亂,拉開門時,面上已是盈盈笑意,他激動地問道:“叔叔終于回來啦?”
王德發卻道:“大哥沒有回來,但他托人傳話回來了。”
“哎呀,個中細節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你的婚事已經談妥了,吃過早飯,我便随阿娆入城去吧。”
楚恬雖是不解為何是由江娆帶他去,但心裡卻猶如塵埃落定般踏實了下來。
江娆果真是他們中的一員,就是不知她在這裡面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又究竟參與到了何等地步。
“怎麼是阿娆帶我過去?”楚恬跟着王德發一同去了飯堂,途中實是忍不住好奇問道。
王德發嗫嚅了片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隻道:“阿娆去過,正巧她這次也要進城辦事,順便就把你帶過去了。”
楚恬“哦”了一聲,表面上像是信了王德發的話。
用過早食,告别了王德發,楚恬和江娆先後登上子去往京城的馬車。
車夫朝馬屁股甩了一鞭子,嘴裡連喊了兩聲“駕”,馬車便搖搖晃晃地起程了。
一路上,江娆都顯得無比确認,得知“吳娉婷”這是頭一次入京,便一直給他說着京中的樂聞趣事,比如哪家的糕點最好吃,哪家的胭脂顔色最好看,就連哪個坊裡的姑娘最美、曲子最好聽她都知曉得一清楚,叽叽喳喳地說個沒完沒了,楚恬連話都插不上,隻得無聊地飲着冷茶。
可即便他對江娆所說的不感興趣,卻又不得不提起精神附和幾句,這般走了半個多時辰後,楚恬終是有此堅持不住,開始昏昏欲睡。
“姐姐,你困了嗎?”
楚恬慢慢垂下了眼睑,正想打個盹兒時,江娆忽地将臉湊了過來。
她瞪着一雙溜圓的眼睛,偏着頭一臉無害地盯着楚恬看。
被困意席卷的楚恬連連打起了哈欠,他趕緊用手帕捂住嘴,道:“抱歉,我自小便患有苦車之症,每一乘車便會不受控地昏昏欲睡。——你剛說到哪兒了?”
江娆面露愧疚之色,“都怪我話太多了,姐姐若身有不适的話就歇息一會吧,等到了地方,我再将姐姐喚醒就是。”
楚恬掀起窗簾看了眼外面,是去京城的路沒錯,照這個腳程推算,估摸用不着半個時辰便可抵達。
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敢掉以輕心。先才從别院出來時,他悄悄地窺探了四周一番,沒找到沈闊手下的影子,卻無意瞥見了江娆和王德發在偷偷交換眼色。
“不用。”楚恬挺直脊背,重新打起精神,“你能再跟我講講你和世叔之間的事嗎?”
見江娆愣着不開口,他又解釋道:“世上難得有像世叔這樣心善且不圖回報之人,我很是敬佩,所以才好奇了些。”
江娆重新坐正了身子,懶懶地靠着車壁,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不停地繞着衣帶。
“幹爹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好的人。”江娆緩緩開口,她的視線靜靜地落在手指上,提起王德全時,眼底不自覺地凝了起一道光。
可慢慢地,楚恬就察覺到了不對,江娆所述幾乎與昨日相差不大,她記得王德全對她的好,可當楚恬問起細節時,她又吞吞吐吐答不上來,然後就生硬地轉開了話頭。
而楚恬慢慢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可江娆的聲音依舊像是催眠曲似的,哄得他恹恹欲睡。
耳邊的聲音愈來愈小了,楚恬抵不過身體的本能,靠着車壁慢慢滑了下去。
在徹底睡過去之前,他隐約聽到頭頂傳來了一聲嘁笑,他竭盡全力擡起眼皮,看見了那張慢慢放大的臉,以及浮在對方眸底的嘲諷和臉上逐漸扭曲的笑容。
茶裡有迷藥。
這是楚恬昏迷前最後的念頭。
等他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即便頭疼欲裂,他仍是咬牙坐了起來,身下的鐵鍊随着他的動作而哐哐作響時,他才發覺雙手已被束縛住了。
比拇指還粗的鐵鍊緊緊箍着他的手腕,鐵鍊的另一頭則栓在牆壁的鐵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