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也在一旁勸道:“小楚,你就允了吧,這樣她心裡也好受一些。”
楚恬無奈,隻得答應了。
秦露母女三人齊齊朝楚恬叩了一個頭,“今世無能,恩公大德,我們隻有來世再報了。”
“頭也磕了,現在總能好好說會兒話了吧?”楚恬無奈笑了一笑。
他伸手扶起了韓玉蝶和三三,可秦露卻仍是不起身,她道:“我來之時受了他人之托,這個頭是為所有獲救的孩子以及他們的家人而拜。”說話間,秦露已經拜了下去。
終于,秦露拜完了,楚恬也跟着松了口氣。
“這是我們所有人聯名寫的感謝信。”秦露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布,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一些感謝的話,最後落着十八個人的名字,都是此次獲救的女子,“字醜了些,還望恩公莫要嫌棄。”
楚恬看得動容,淺笑道:“怎麼會呢,這是我迄今為止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之一。”
“我會一生珍藏的。”楚恬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一切值得。
道完恩後,秦露的神情也漸漸松弛了下來,跟着楚恬一起去了涼亭歇息。
閑聊間,雲兒端了茶水和糕點上來,她歪頭看着一言不發的韓玉蝶,心中亦是歉疚不已,她之前還一直誤會韓玉蝶來着。可眼下這場景,說什麼都不合适,她隻好往對方手裡塞了塊點心。
“謝謝。”韓玉蝶擡頭輕聲回道,然後又沉默了下來。
雖然用了粉黛遮蓋,但還是能清楚地看見留在她顴骨和脖頸上的淤青。
韓玉蝶自始至終都畏畏縮縮的,别人問一句她才答一句,她精神萎靡,眼神也怯怯的,還時不時地放空,與人說話時從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更不主動與人交流,别人說話時,她就埋頭玩着手指。
雲兒發現她兩隻手的食指和中指都用布包着,上面隐隐有紅色的血點滲透出來。
雲兒不敢想象布條之下是什麼樣的傷,但瞧着眼前之人,與秦露口中描述的那個陽光開朗的女兒實是大相徑庭,也能猜到這短短一個月裡,她遭受了什麼樣的折磨。
尤其在看到韓玉蝶強笑着回話的模樣,雲兒的心更是一陣揪疼。
秦露與楚恬和雲兒并不是很熟,避開了與女兒相關的話題後,幾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硬着頭皮寒暄了幾句後,就隻剩下尴尬。
“之後你們有什麼打算麼?”眼瞅着氛圍轉僵,楚恬開口問道。
秦露道:“我想帶她們兩個回老家。”
“你們來京城這麼長時間了,你丈夫卻一直都不聞不問,那個家還有回去的必要嗎?”雲兒憤憤道。
秦露歎了口氣,“不回去又能怎麼辦呢?我們在這裡舉目無親,我和三三能活下來全靠你們的接濟,但我們總不能一直賴着你們吧?那個家雖讓人寒心,但總歸是不愁吃穿的。”
京城雖好,卻沒有她們娘仨的立足之地。掙的工錢隻能勉強将日常開銷應付過去,有時甚至入不敷出,隻要随随便便一個意外或是小病都會再次緻使她們流落街頭。
“可是——”
雲兒還欲再說,楚恬卻打斷她道:“她們的戶頭不在這裡,做什麼都不方便,回去也好,怎麼說都是一家人,多少會有所照應。”
“回去之後若是遇着了困難,盡管捎信給我,隻要我能幫得上,我一定盡力。”
“多謝恩公!”秦露眼角微紅,她垂下頭揉了揉眼睛,接着從身上掏出了一個荷包。
她雙手奉上,“這是之前借恩的銀子,特來相還。”
楚恬推拒不過,隻得收了下來,待秦露娘仨離開後,他打開看了眼,發現不僅分文未少,還多出了十多枚銅錢。
“我聽說,那些被賣掉的女子有的已經懷孕生子,有的則在常年的拘禁和折磨中瘋掉甚至死去了。”雲兒望着韓玉蝶離去的背影,怅然歎息道,“還有的因為放心不下孩子甘願留了下來。”
三三抓着母親的左手蹦蹦跳跳着,她年紀小,尚不知發生的一切對姐姐來說意味着什麼,隻知道姐姐回來了,母親很高興,她也很開心。秦露朝韓玉蝶伸出右手,後者微微愣怔了一瞬,才将手遞了過去。
餘晖下,秦露緊緊抓着兩個女兒的手,母女三人的臉上終于綻放出了久違的笑意。
雲兒說多的是因為受不了折辱幾番逃跑又被抓了回去,最終被虐打緻死的,然後随手挖了個坑埋了,時間一長連葬身之處都找不到了。
她還說,韓玉蝶算是幸運的了。
“幸運嗎?”楚恬喃喃道。
可世道不該是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