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些人的目的是人工制造惡魔還是另有所圖，讓如此大量的魔素出現在表位面，并利用魔素改造人類身體的行為都嚴重違反了位面秩序。

魔素來自魔礦，魔礦是深淵力量的結晶，隻存在于裡位面；表位面是人類生活的世界，處于世界意志的支配之下，不存在魔礦，自然也沒有魔素。但因為表裡位面是兩面一體共同構成完整的世界，兩個位面之間存在交疊，所以并不是完全隔絕的狀态。

連通兩個位面的方式，除了通過特殊手段打開位面之門外，還有随機出現的空間裂隙。後者是世界能量交互時産生的自然現象，可以短暫撕裂位面之間的屏障，連通兩個位面。

相較之下，位面之門的位置固定、盡管開啟條件嚴苛，但開啟後狀态穩定，可以在幾小時内允許兩個位面的生物平安通過，隻是受限于深淵意志與世界意志的契約，通常幾百年也不會打開；空間裂隙是随機出現，出現的時間、地點和什麼時候會關閉都無法預測，内部狀态不穩定，貿然進入有概率遭遇空間風暴，一般不會有深淵生物冒險進入。

——就算進入也沒有特别的好處，表位面魔素及其稀薄，除了人類數量龐大可以作為補充食物外，既不能提升力量，也有可能因濫殺人類被世界意志察覺的風險。一旦被察覺到，就會被從表位面強行剝離，這個過程會使深淵生物神魂劇滅，無法回歸深淵重生。

因此無論是深淵意志還是世界意志都默認空間裂隙這種無傷大雅的連通存在，偶爾會有裂隙開在魔礦附近，導緻部分魔素通過空間裂隙洩露到表位面，但由于表位面空間廣闊，即使有魔素飄入空氣也會很快被稀釋，并不會對人類的生産生活造成影響。

但此時在葛尚宏實驗室出現的注射劑不僅含有魔素，濃度甚至已經達到能被諾姆維爾感知，并且在意外注射後幫助她恢複了一個固有能力的程度。

要達到這樣的濃度，并且加工成注射劑的樣子，隻有可能是有深淵生物通過特殊手段将魔礦運入表位面并藏匿起來，在某處偷偷生産加工。

能将魔礦運來表位面，制成注射劑，修建地下設施，将人類改造成變異種……不僅需要強大的實力，還必須在人類的協助下才能做到。

無論他們這樣做是出于什麼目的，這一系列行為本身已經嚴重違反了深淵秩序，動搖了兩個位面互不侵犯的契約。這觸及了她的職能範圍，她必須盡快找出始作俑者，并予以清除。

諾姆維爾快速在腦中回憶深淵裡有實力和可能性做這件事的高階惡魔，但并沒有發現特别吻合人物。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搞清楚是誰給葛尚宏提供了實驗設施，這能讓将人變成變異種的注射劑又是從哪裡來的，隻要順着這條線調查，遲早能找到幕後的始作俑者。

諾姆維爾的視線移回葛尚宏身上，腦機頭盔下他露出的嘴巴大張着，臉上還殘留着涕淚橫流後的濕痕，被柏澈弄斷的兩條手臂軟塌塌地垂在拘束椅兩側，形同一個破爛不堪的人偶，沒有一絲還手之力。

看着葛尚宏大張的嘴角邊溢出的涎液，諾姆維爾微微眯起眼睛，掩住眼底的厭惡與不屑。

她之所以能笃定制造注射劑的另有其人，一是因為在一路尋找葛尚宏時她們搜查過每一個房間，既沒有察覺到任何魔素的氣息，也沒有看到具備制作藥劑條件的設備，甚至除了葛尚宏之外的再無其他人員。整個地下設施看似是個地下實驗室，實際隻有葛尚宏所在的實驗室和放置睡眠艙的房間裝備齊全，其他地方形如空殼。

二是以她對葛尚宏的了解，葛尚宏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既不具備制造注射劑的能力，也沒有足夠的野心的膽量，更不用說搞來表位面根本不存在的魔礦并進行加工了。那些注射劑隻有可能是别人或組織提供給他的。

這個組織的領頭人具備常人所沒有的實力和野心，不僅能與惡魔達成合作進行人體試驗、制造變異種，而且财力豐厚、手眼通天，能将廢棄地鐵站改造成現在的設施，并且還設計殺害了兩名研究員——如果不是因為她本身就是惡魔，并且具備超速再生能力，現在一定已經成為了第三名死者。

不僅要研究數據，還要取人性命，再加上将人類改造成變異種……這背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諾姆維爾總有一種隐隐的感覺，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答案，但無論她怎麼回憶，那部分的記憶始終是一片空白。

必須盡快獲取魔素，恢複記憶才行。

“那個，莫老師，你擋住屏幕了。”高羽小聲說。他們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人被變成了怪物，此時三觀都受到了沖擊。盡管如今科技發達，植入義肢改造身體的人也存在，但都還建立在自願且保有自我意識的情況下，像這樣無視個人意願直接把人變成毫無知覺的怪物的行為，實在獵奇至極，事件的性質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啊，抱歉。”諾姆維爾松開緊攥着屏幕邊框的手，退開幾步讓出位置。

顯示屏裡，葛尚宏的記憶還在不斷被轉成畫面。

快進過沒有價值的部分，幾人在葛尚宏記憶裡看到了運送有償試藥志願者來的卡車。

中型卡車的灰色車身毫不起眼，貨箱裡橫七豎八地倒着十幾個戴着眼罩的人。駕駛室的車門砰一聲打開，跳下來一個面目模糊的男子，手裡拿着一整盒注射劑，遞給葛尚宏。

男子的面目扭曲不清，仿佛打了實體馬賽克一般，除了從身高和模糊的短發能看出是個男人外，整個人五官和具體身型就像是糊在鏡頭上的一塊污漬般模糊不清。

諾姆維爾将畫面暫停，不斷調試機器想讓看清此人的臉，可無論怎麼調試都沒有反應。

“莫老師，稍等一下。”柏澈忽然開口，他指着畫面上男人的腰間，“你們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