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柏澈的神情變化過于明顯,盡管時間很短,但仍在她心裡種下一顆異樣的種子——她記得在長靈會第一分部地下審問吉川琥太郎時,柏澈似乎也有過一瞬間讓她以為是錯覺的表情變化。
她必須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忽然被握住手讓柏澈有些措手不及,他的嘴唇張合一下,剛說些什麼,就被接觸諾姆維爾掌心傳來的熱量打斷。
諾姆維爾利用契約之便迅速在他體内探查一圈,并沒有感知到他存在惡意,相反倒是好感更高。
怎麼也不像是存有異心的樣子。
但那眼神……
難道真是錯覺麼?
諾姆維爾松開柏澈的手,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他,半晌說:“對,是去港口。”
柏澈的耳尖紅得像要滴出血,雙頰連着高挺的鼻梁也染上羞赧的紅,抿着唇,輕輕“嗯”了一聲。
“帶你們飛過去,不用解除他們的狀态了。”諾姆維爾一手拎着箱子,另一手為幾人施加光學扭曲,以防在空中暴露身型被人目擊。
“站穩。”她簡短地提醒柏澈,随後直接用念動力攔腰将他們卷起,一躍飛上高空,極速沖向位于大蛇市郊區的港口。
高空的夜風凜冽刺骨,柏澈被撲面而來的氣流吹得眯起眼,前方諾姆維爾的背影也幾乎隐在夜色中,纖長的發絲和衣角獵獵翻飛,他擡起手想去觸摸,忽然意識到什麼,随後将手緩緩遞至面前,用嘴唇輕輕磨蹭着剛才諾姆維爾接觸過的部分。
很溫暖。
還有餘溫。
在前方拽着幾人飛行的諾姆維爾沒有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柏澈的舉動,她尋着魔礦的氣息,極快地在空中鎖定郊區港口的位置,猛地朝着集裝箱之間的空地紮下。
被牽在身後的柏澈仿佛正在乘坐一場無任何安全設備的雲霄飛車,被牽拽着從高空急速墜落的失重感讓他的心髒狂跳。
眼看地面的建築越來越近,諾姆維爾卻毫無減速的意思,柏澈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狂風從耳側掠過,抑制住了喉中即将脫口而出的驚呼——
理智告訴他,諾姆維爾而不會讓他們輕易死掉,但感性上,他卻品嘗到一陣瘋狂喜悅與期盼。
如果就這樣、就這樣和她一起落下摔死,這具身體一定會摔成肉泥骨渣,他們将一起砸進地面,砸出凹陷的裂坑,軀體炸破後的血液也将會在重力的作用下融合到一處。
他的和她的。
永遠在一起。
柏澈的瞳孔急速擴大,興奮地顫抖席卷他的全身。
他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卻沒想到一陣和緩而堅實的力量如春風化雨般将他的全身穩穩托起,那一瞬間,所有的慣性似乎都消失了,他的雙腳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并沒有到來。
柏澈恍惚地擡起頭,看到諾姆維爾帶笑的雙眼。
“怎麼樣?好玩嗎?”
見柏澈滿臉恍惚,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已經降落了,想到一貫冷靜優雅的柏澈也有擺出這幅呆愣樣子的時候,諾姆維爾不由哈哈大笑。
“是不是以為會摔死?”諾姆維爾露出惡劣的笑容,欣賞着柏澈一點點回神後窘迫的表情。
柏澈的臉上浮現出薄紅,垂下眼呼出一口氣,這才像是真的緩過來了,扯了扯嘴唇,語氣中不乏無奈,老老實實地說:“有一瞬間,真的以為要死了。”
“很誠實,好!”諾姆維爾笑得開懷,随後拍了拍柏澈的肩膀,“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死的。”
柏澈抿唇不語,但狹長的眼尾卻彎出愉悅的弧度,也跟着笑起來。
諾姆維爾見他已經沒事,便囑咐他和其他三人站在原地。“在這兒等着,結束之後,我們先回聯邦。”
說完,她的掌心騰起熊熊黑焰,吞噬之火化做狂龍烈風,一眨眼席卷整個港口。
堆疊着的所有集裝箱都被包裹其中,轉瞬就如氣霧般灰飛煙滅。
諾姆維爾清晰地感受到,随着裝着魔礦的箱子被焚毀,蓬勃的魔素争先恐後地順着黑焰回到她體内,成為她的力量。
恐怕卡利烏姆做夢也想不到他讓長谷川藏在這裡的備用魔礦會成為她的養料。
她收回漫天席卷的黑焰,原本擠擠挨挨的港口已經空無一物。
忽然,遠處忽然傳來咣當幾聲響,像是有人踢到了翻倒的鐵桶。
這聲音極其輕微,但仍被諾姆維爾捕捉到,她無聲無息地張大絕對感知的範圍,鎖定目标後,用念動力直接将那人揪了出來。
那人被拎在半空,帽子掉在地上,露出滿頭的黑色天然卷,涕淚橫流地哭叫着:
“别殺我别殺我别殺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諾姆維爾嗤笑一聲,将他直接提到面前,正要問話,身旁的柏澈卻忽然抓住她的胳膊,率先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諾姆維爾意外轉過頭,問:“你認識?”
“不是我認識,”柏澈緩緩搖了搖頭,視線緊盯住尚在掙紮的卷毛男,“這是之前關在局裡的那個會計。”
“哪個會計?”諾姆維爾疑惑。
“幫葛尚宏和庫勒巴做賬的林春實。”柏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