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人維持這樣無知無覺的狀态，正好方便她用念動力把他們帶到大蛇市郊區的港口。

如果不是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穿過空間傳送，她倒是更想像送夢以來長谷川辦公室時那樣把他們直接傳送到港口，那将節省更多時間。

“不過，這麼頻繁的影響對他們施加能力，會給他們造成什麼後遺症嗎？”諾姆維爾的視線依次劃過田利枝、高羽和章子恍惚的雙眼，問柏澈，“比如能力水平下降之類的？”

田利枝和章子暫且不論，她對高羽的能力印象很好。

高羽的能力數據洋流在目前科技高度發達、處處聯網的社會上堪稱金手指，如入無人之境，這是連她都沒有的技能。

如果高羽因為多次被施加心智掌控而受到什麼不良影響，就太可惜了。

“不會的，我隻是暫時幹預他們的認知，不會造成器質性影響。”柏澈答道。

“那就好，他們都是優秀的人才，尤其是高羽，他的能力非常好。”諾姆維爾稱贊。

卻不想柏澈倏然擡眸，深深地看着她，神情晦澀難辯：“你想要高羽的能力嗎？要不要我把他叫過來？現在這個狀态他也不會反抗，等回局裡，就說他犧牲了。”

這是什麼話？

沒等諾姆維爾出聲，就聽柏澈接着說：“高羽的能力特殊，他本身也是局裡比較特别的工作人員，如果他消失……雖然會有點麻煩，但我可以擺平。所以你可以放心……”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要高羽的命了？”諾姆維爾詫異地打斷他，“原來你對我是這種印象？”

“抱歉，”柏澈立刻站直身子，耳尖隐約有些泛紅，“我看你把鹿島燒了以後就獲取了他的能力，剛剛又誇獎高羽，所以……”

所以就以為她準備像吞噬鹿島一樣把高羽也就地煉化？

柏澈略顯局促的表情顯然佐證了她的猜想。

諾姆維爾有些忍俊不禁，不由笑道：“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隻是覺得你們都是非常出色的人才，還這麼年輕就有這樣高等級的能力，很優秀。”

“謝謝，”柏澈嘴角彎出和煦的弧度，雙頰微紅，側頭看向高羽，濃密的眼睫微微顫抖，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寒光。“高羽的确很優秀，如果他能聽到你的話，想必也會覺得很榮幸。”

諾姆維爾随口“嗯”了一聲，仔細拍落掌上的灰，走過去提起裝滿變異種的箱子。

這些都是珍貴的素材，可不能浪費。

她掂着箱子的分量，忽然想起些什麼，轉身問柏澈：“你怕我麼？”

她已經習慣了被懼怕，她誕生不久就意識到與強大力量相伴而生的是周圍一切生物對她的畏懼。即使她并不準備做些什麼，他們就天然地懼怕她。

不過她并不在意着這力量帶來的小小副作用，因為随着時間推移，成為她眷族的惡魔也逐漸明白她并不是喜怒無常且殘暴的存在，也會因此逐漸放下畏懼，更能自在地在她面前表現出真實的情緒，發揮出最大的潛能。

但柏澈不同。

柏澈與她接觸的時間還很短，對她的行事風格不夠了解，而她在他面前展露出的力量也是超出常人想象的，因此他隻因一句她随口一句聊天的話就誤會她要吞噬高羽也不奇怪。

不過她并不希望柏澈畏懼她。

盡管她當時是為了控制柏澈才與他簽訂靈魂契約，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她的确認可柏澈的資質——他足以成為她真正的眷族，而且他的潛力也足以讓他成為諸多眷族中的佼佼者。

但這名新晉的預備眷族還過于年輕，他身上帶有許多人類特有的情感色彩，他渴望被認同，也渴望與人産生羁絆，否則也不會再離開設施後來到安保局一路升到特别行動隊的隊長一職。

盡管自從她恢複能力後，無論是在長靈會裡處理長谷川哲也，還是在剛才殺死庫勒巴和鹿島，柏澈一直表現得十分鎮定，但那恐怕隻是靠強大的心理素質締造出的表象。

她不相信人類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接受如此多不可思議的信息，因此柏澈多半是在壓抑真實情緒。

壓抑對她的畏懼和驚駭。

這是她所觀察到的。

在人類中，柏澈無疑是強者，但在她面前，他隻是個脆弱的存在。柏澈自己也毫無疑問地會認知到這一點，因此對她産生畏懼也很正常。

但畏懼會使行動受限，并限制真正的潛力。

這就會讓柏澈逐漸達不到當初她所預期的效果。

一名優秀的眷族。

因此，作為契約的主導者，他未來的主人，她有必要去了解他，也需要照顧他的情緒，盡可能消除他對她的畏懼，這樣才能讓雙方對彼此的作用和價值最大化。

對柏澈提出這個略顯尖銳的問題後，諾姆維爾狹長的銀眸微眯，視線落在他臉上，仔細端詳着他的反應。

柏澈唇角彎着溫和的微笑，隻定定地望着她，左右緩緩搖了搖頭。

諾姆維爾隻當他是客氣，于是有意安撫道：“你不用擔心，我們簽了靈魂契約，你以後就是我的眷族了，我不會傷害你的。對了，這用人類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她回憶了一下，“對，不會吃窩邊草。你放心吧。”

她這番話的本意是讓柏澈放寬心，告訴他隻要好好當她的眷族就不會有性命之憂，安安心心的聽她指揮就可以。

卻不料話音未落，就看到柏澈的表情蓦地扭曲，近乎完美的表情一寸寸破碎，臉上流露出近似瘋狂的絕望和偏執，看向她的目光陰暗黏稠，猶如盤踞污黑沼澤中的毒蛇。

這陰森且充滿占有欲的眼神一閃而過，快到諾姆維爾以為自己的錯覺。

諾姆維爾一驚，她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着柏澈，後者面上卻是與平常無異的清朗和煦的笑容，融入契約印記的藍金雙眸坦然地直視着她，兩頰隐約透出薄紅，看起來竟有幾分含蓄的乖巧。

“謝謝你，願意這樣照顧我的情緒，”柏澈濃密的長睫眨動，“接下來我們是去港口嗎？諾姆維爾大人。”

諾姆維爾很輕地一挑眉，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柏澈以真名鄭重稱呼她。

她沒有對他的問題作出任何回複，而是在柏澈愣怔的表情中，直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