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西邊傳來一陣嘈雜的馬嘶,劃破寂靜夜空。
阿七等人不負所望,成功驚擾了馬群。
受驚的戰馬仰天長鳴,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前蹄高高揚起,奮力掙脫缰繩的束縛,朝着長街一路狂奔。
刹那間,有銅鑼敲擊的聲音在每條大街小巷炸響,如平地驚雷,“不好啦,馬群受驚逃竄,正往那邊一路狂奔!”聲聲催促,讓人心跳加速。
“黑雲騎”衆人原本正在巡邏戒備,忽聞異動,紛紛探身張望。
隻見遠方塵土飛揚,一群仿若瘋魔的戰馬,正裹挾着滾滾煙塵,如決堤洪水般朝着一個方向奔去。
有一為首的将領瞳孔驟縮,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心中暗叫不好。他來不及細想,急忙扯着嗓子,聲嘶力竭地大聲下令:“整隊,速速前去阻攔!”
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帶着幾分慌亂與焦急。
可這些受驚的戰馬已然陷入狂亂,根本不聽使喚。
它們橫沖直撞,毫無顧忌地沖散了“黑雲騎”剛剛整好的隊伍。一時間,人仰馬翻,士兵們被撞得東倒西歪,原本整齊有序的陣型,眨眼間便被沖得七零八落,現場一片混亂 。
‘黑雲騎’隻能茫然的跟在那馬群身後。
林堯瞅準時機,利落地接過一把弓,修長手指輕輕拈起一支箭,将其穩穩搭于弦上,而後高高揚起手臂,以箭為号,一聲令下:“點火!”
身後的婦孺們迅速将手中浸過油的火把扔向附近早已準備好的易燃物。
與此同時,羊角辮女孩帶着幾人沖向那廢棄酒肆,将一壇壇燒刀子砸向地面,火勢瞬間蔓延,形成一道火牆,阻斷了那群‘黑雲騎’的退路。
‘黑雲騎’們在混亂中掙紮,試圖重新整隊,卻被四處蔓延的大火逼得節節敗退。
林嗔帶着幾個同伴從另一側面殺出,他們一邊奔跑,一邊朝着‘黑雲騎’所在的方向抛出裝有硫磺粉的皮囊。
硫磺粉在空氣中飄散,與火焰接觸後,瞬間引發更劇烈的燃燒,嗆人的煙霧彌漫開來。
林堯向着豆芽使了個眼色,挑了下眉道:“豆芽,到你了。”
豆芽起身用着戎狄語高呼:“沖啊,殺了這群士兵。”
站立在豆芽身旁的婦孺們雖身形單薄,可眼神中卻透着視死如歸的決絕。
她們紛紛起身齊聲呐喊,那聲音彙聚在一起,仿若滾滾驚雷,在夜空中炸響。她們壯着膽子,揮舞着手中簡陋的兵器,與‘黑雲騎’短兵相接。
熊熊烈火在一旁肆虐,滾滾濃煙彌漫四周,本就嗆得‘黑雲騎’們睜不開眼,喘不過氣。如今,又突然聽到‘敵襲’的聲音,慌亂之中,他們辨不清方向,隻能朝着那幽深的礦洞踉跄退去。
林堯見狀,心中一喜,與同伴們緊追不舍。
一邊追,一邊用着蹩腳的戎狄語高聲叫罵,用那些尖銳刺耳的聲音刺激着‘黑雲騎’,故意讓他們誤以為礦洞便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黑雲騎’們在慌亂與恐懼的雙重驅使下,已然喪失了理智,不顧一切地朝着礦洞蜂擁而入,仿佛那黑暗的洞口,是他們最後的救命稻草 。
當最後一名‘黑雲騎’踏入礦洞的瞬間,林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恰似寒冬中綻放的冰花,冷冽而又充滿嘲諷。
她迅速打了個手勢,衆人立刻停下腳步,退到安全距離之外。
此時,礦洞内一片漆黑,‘黑雲騎’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現,仿佛一群被困的幽靈。
林堯擡頭看了看天空,而後轉頭看向林嗔,點了點頭。
林嗔會意,将手中另外備着的裝滿硫磺粉的皮囊扔向了礦洞入口,動作潇灑而果斷。随後,豆芽點燃了身後之人遞來的火把,朝着那硫磺粉扔了過去。
“轟!”一聲巨響,仿若天崩地裂,礦洞入口瞬間被火光吞沒,熊熊大火借着風勢,迅速向礦洞内蔓延。火舌舔舐着洞壁,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仿佛是死神的咆哮,要将一切罪惡都焚燒殆盡。
‘黑雲騎’在礦洞内發出陣陣慘叫,他們被大火和濃煙籠罩,無處可逃,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殘月逐漸被升騰起的硝煙遮蔽之時,林堯等人正将這小鎮土牆一具被遺落的玄甲給奮力扯了下來,狠狠的一把将它擲入了熊熊火海之中。
及至此刻,燃燒着的火光仿佛成了一種信号。
林堯看見,廢墟遍布的小鎮角落裡,陸續開始有人鑽了出來。
他們蓬頭垢面,衣衫褴褛,或從陰暗潮濕的地窖中爬出,或從幹涸幽深的枯井裡攀援而上,或從斷壁殘垣的廢墟中艱難探頭。
他們的眼中,情緒複雜難辨。起初,是不可置信的驚愕;而後,一絲慶幸悄然爬上眼眸;最終,這些情緒化作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們放聲痛哭,宣洩着心中積壓已久的恐懼與悲傷。
痛哭過後,衆人慌忙起身用焦黑的手扒拉着瓦礫堆。
有婦人在半截房梁下找到一小抔黍米,就着未熄的餘燼熬起了第一鍋粥;有孩童拾起了染着血的糖酥,捧在手中不停地舔啊舔;有老者撿起了一把斷了柄的鋤頭,握在手中久久摩挲……
望着這場景,林堯像是想起什麼,突然腳步急切的向着一個方向疾馳而去了。
林嗔看了眼林堯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心領神會的笑,快步跟了上去。
“林姐姐,你們幹什麼去?”豆芽正忙着收拾戰場,冷不丁瞧見兩人這突兀的舉動,扯着嗓子大聲問道。
礦洞中的火焰即将熄滅,林堯的聲音穿透那僅剩的幾縷青煙傳來。
“去接四個孩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