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關被靈活撬開,呼吸纏繞呼吸,舌尖帶動舌尖,垂落的長發在枕上淩亂地交覆在一起,勾勾纏纏,像厮磨難分的唇舌。
他着實是個極其聰慧的家夥,不過零星幾次的實驗,原本生澀的能耐便如此這般突飛猛進。雲湄快堅守不住了,這最後能夠使她打心底裡真正排斥、生厭的親近之事,也快被他給練習純熟,從單方面的索取鞭撻,轉為了兩下裡都受用的流利取悅。
她被吻得昏頭轉向,發軟的身子陷入褶皺頻起的褥子裡,像泡在了晃蕩的暖流之中,四肢百骸都泛起要命的酥麻感。不行,這樣下去不行!——她費力地找回自己的力氣,擡起臂膀,格着胸膛将許問涯推開了。
這一吻中止,視線交彙,彼此都是喘聲不疊。許問涯意猶未盡地摩挲着她被啃噬得泛紅的唇珠,妻子渾身上下都軟得不可思議,這胭紅的唇尤甚,此時此刻,指尖像陷入了一汪春池裡,惹人流連。
“這利是,娘子不給,我便隻好自己讨了。”他啞聲道。
雲湄半晌不敢說話,水眸裡淚盈盈的,說不清是吃痛還是舒坦所緻,她隻清楚倘或此刻貿然開腔,溜出舌尖的決計是羞人的嘤咛,于是咬唇不語,良久才壓住愠怒,問道:“現下郎君滿意了?”
“别咬,”許問涯壓住她的下唇,将其從瑩白的貝齒上抽離出來,“娘子這個習慣不好……你看,留印子了。”
雲湄仗着帳中昏暗,氣得剜了他一眼,她不能咬,他自己下口的時候就全憑喜好,恣意妄為了!
奈何他這怪癖難以啟齒,弄得雲湄控訴也不是,坦然接受也不甘心,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渾身都是印子,還差這一下嗎。”
許問涯怔了須臾,轉而笑開了,歉疚道:“也是。娘子願意監督我就好了,難受的時候,你扇我也好,掐我也罷,得提醒着來。”
雲湄一聽便明白了,熱意上頭的時候,興許連他自己都覺察不出、控制不了,但就如新婚夜的戛然而止,那時候她慌不擇路地撐起身子來咬了一口他的喉結,便可以有效遏制。
這一身好皮肉,乃是她搭上了深德院後,才好不容易嬌養出來的,令他随意橫行無忌地糟踐,雲湄自然舍不得了。畢竟他事後彌補的财帛與金銀,為着替嫁得天衣無縫,那都是得留着給宋浸情的,免得日後翻出來對賬。就譬如環心真珠,雖然頂得雲湄下半輩子的快活了,但這是感情的見證,沒得哪一日便要翻出來溫存一番的,難不成她還能私自帶走?
思及此,雲湄答應得毫不客氣:“郎君放心,我會的。”
今夜的她真是個妙人兒,一張溫馴的假面要戴不戴,靈動的底色猶抱琵琶,勾得人興緻愈濃。換做尋常,她又哪裡會這般接話。
許問涯盯着她一眨不眨,伸手将此刻的妻子撈進了懷裡,好言好語地商量着道:“娘子何不始終這般待我?難不成是我平日裡令你拘束了麼?”
這番試探着促進雙方感情的話語,落在雲湄的耳朵裡,卻是大作的警鈴,這代表着她的僞裝失敗,是對她演技的無情否定。她即刻轉變了角色,軟着嗓音道:“郎君這話……倒令我聽不大懂了。小性兒使得太多,那便是不懂事了,咱們江陵宋府沒有這樣的規矩。”
又來了。許問涯倒是不惱,隻認為便如先前湢室之中的那一番試探,她不願意交底,打個哈哈将往事埋藏揭過,那都是他這個夫君做得不夠好、沒能博得她的信任所緻。
“不鬧了,明日還要返外家,快睡吧。”許問涯讓她偎在自己的懷裡,以相依的姿勢躺好。
還是那句話,他們已締結婚姻,日後歲月悠長,隻要他維持耐性,溫柔以對,總有一天,她會願意的。
同一時刻,雲湄卻滿腦子推算着那太康明醫的診治進度。說是半年到一年之間,但這其中可差了整整六個月呢!看來得定時去信詢問一番,掌握動向,早做脫身的準備。沒成想這許七郎是個這樣的人,若是始終如一,她定然捱不下去,隻盼着早走早高飛,不然、不然她——
雲湄止住思緒,閉上了雙眼。
羅帳之中,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同衾而眠,依偎的熱度源源不斷地互相傳遞,看似相近,卻咫尺千裡。
***
翌日起身時,外頭的天已然大亮了。旁側空空蕩蕩,雲湄倒是習慣如此,每回起身都不見他人影,顯得夜裡的溫存恍然如夢。
見她醒了,明湘湊上前來挑帳子,侍立的丫鬟也緊跟着各司其職,四下裡的紗幔連串兒卷起來,曦光映得滿屋子亮堂,就見那些個打水的、搭配衣飾的、準備香皂和鹽刷的……忙個不停。
雲湄初初醒神,漫無目的地睇着她們瞧,恍惚間從裡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又下意識在心裡頭挑剔這個挑剔那個,畢竟本分就是做這行的,揮也揮不去。
這回倒是沒人催着她去給婆母請安了,大家俱都心照不宣地幹着精細的活兒,不像昨日那般見她起晚,便如臨大敵地緊趕着辦事兒,慌手忙腳粗裡粗糙。雲湄舒舒服服泡了第二次藥浴,繼而又在衣桁旁幹站着,任周遭的女使們圍來繞後,為她佩上精緻的簪钗與禁步,待得煥然的美被妝點出來,這才意氣自若地往柳氏那頭請安去了。
這卯還是得例行點一下的,真如許問涯所說的那般想幹什麼幹什麼,那這江陵宋府女兒家的名聲也算是被她給敗光了。她不要臉,但總也不能給那宋浸情留下一個爛攤子,至少人家送她芍藥簪子,說緣分千般,善緣難能可貴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由不得她不道德地給糟踐了。